舒涓 作品

第5卷江湖7(第2页)

从吴忧和小蝶的坟地回来,莫待一直不说话。雪凌寒知道他难受,便说自己想看夜景,拉着他逛街去了。

为着今天是武林大会的头一天,大家的情绪都兴奋得异常。主办方只把实际参赛的人数核对清楚,又把规矩翻来覆去说了便早早散场,希望参赛者都好生休息,平静心绪,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选拔赛。不到半天的功夫,街上的武林人士就多了许多。

繁闹的人群中,当数小摊小贩的嘴巴最忙。他们有腔有调地叫卖,将过往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面前来。若是谁的目光在他们的商品上稍作停留,哪怕那停留是无意识的,也会换得他们热情洋溢的介绍与近似乎讨好的笑。

莫待嫌吵,挑了人少的街道走。转了一圈才发现,往常人少的地方现在也是人挤人,人挨人。想必附近州县的人得了消息,都赶来这里做生意看热闹了。

雪凌寒跟在他身边,时刻提防旁人挤了他。那样子太像护着孩子的母亲了。

街道的尽头,一群人正笑着闹着看杂耍。莫待绕了两个弯,拐进了旁边僻静的陋巷。巷子里住着几户贫苦人家,低矮破旧的房屋年久失修,随时有坍塌的可能。腐朽的篱笆墙已被拆得只剩两头的桩。没有鸡鸭鹅,没有猫狗,更没有猪牛羊,篱笆墙的存在除了提醒活着的人逝去的日子过得尚可,就只剩下进出的不便。当然,也不用担心有小偷,家徒四壁实在没东西可偷。

一对年迈的夫妇坐在石凳上,靠着枯死的树乘凉。他们都已白发苍苍,没有精力凑热闹也不爱热闹了,就喜欢清清静静地坐在一处,说话或沉默皆可。

“隔壁老孙头的儿子又回来抢东西了!我叫老孙头报官,他还不忍心。”

“兔崽子!哎,再怎么都是自己的肉,爹娘老子哪里舍得下狠手收拾。”

“都说积谷防饥,养儿防老。这话只对了一半。如今这世道,儿孙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顾爹娘。搞不好还得像老孙头那样,都快入土了还在为儿孙当牛做马!细想起来啊,咱俩这样的也没啥不好,起码不用操心儿孙的生活,也不用受那份窝囊气。”老头拍着干瘪瘪的肚皮,唱了两句小曲,又说:“今儿晚上这月亮真圆!我估计啊,又是月老闲得没事干,给那些翻墙爬屋的小情人照亮呢!”

“这年月,肚子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情翻墙爬屋?也不怕晕在墙上下不来。”

“也是。食是天,天都没了,谁还有心思爬墙。月老白忙活喽!我说你在看啥呢?在听我说话没?”

老妇人的右眼瞎了,左眼看东西总是虚虚的。她盯着碗看了半天,咧着缺了牙的嘴呵呵笑道:“看,老天爷偏爱我这瞎老婆子,给了我两个月亮。”

老头吧唧吧唧嘴道:“感情老天爷还挺知情识趣,不让它落单,就像咱俩。”

老妇人捂着嘴偷笑:“你这嘴咋还跟年轻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没羞没臊的!”

“嘿嘿,我要是有羞有臊,像个哑巴一样杵着,你的日子该多难熬?”老头说着凑过去看了看,“这月亮婆多像一个梨花白的大烧饼,配那酒最合适不过了。”他进屋转了一圈,拎出来个看不出颜色的酒葫芦。“酒来了,酒来了!最后一口啰!喝完这一口,就得等下辈子啰!”

“我昨天看不是还有三葫芦么?”

“这个老婆子,生怕我偷喝了!”

两个豁豁牙牙的碗里,各自倒了一大口只够没过碗底的酒。两只碗刚端起来还没碰到一起,一直躲在黑暗中听两人聊天的莫待说话了:“老人家稍等,您这酒叫什么名字?”他走到月光下,以晚辈的身份行了礼,“抱歉,扰了两位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