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次元(第2页)





“好的,不用急。”宋拂之说着,心里衡量了一会儿是否合适,最后还是多问了句,“是你爸爸还是妈妈?”




几秒空白之后,时章才凝练地回答说:“长辈。”




宋拂之就不再问了,只说要他慢慢来,不赶时间。




虽说预留了十五分钟,但时章就迟到了五分钟。




看得出他来得急,身上带着傍晚的水汽,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时章拨了一下头发:“久等了,宋老师。”




宋拂之说没事,顺嘴问了句:“补牙一切顺利?”




“老人七十多了,牙不好,一直拖着不肯去医院,我都替他急。”时章有点无奈,“最近终于给说通了,医生也恰好下午有空。所以这时间赶得寸,补完牙把他送回家再过来,就迟到了几分钟。”




时教授的时间观念太强了,就迟到这么几分钟给他叨叨了好几遍。




宋拂之微微笑了笑,对他说的前半句也深有同感:“我妈也不爱去医院,她哪里不舒服就要我爸先看,我爸催得不行了她才肯去看医生。”




时章淡笑:“都一样。”




宋拂之又问他:“你家人呢,都还好?”




“最近还算可以。”时章说。




最近还可以,意思其实是以前不太好,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好。




宋拂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给时章倒了半杯红酒,低声说:“希望老人家都能健健康康。”




年纪过了三十,肩上就多了很多年轻时没意识到的责任。开始关心长辈的身体,联系不上父母的时候会心慌,收到紧急电话都怕是父母出了事。




挺久不回家,回去突然看到父母鬓角的白发和新增的皱纹,才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父母在肉眼可见地变老。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像孩子,吃饭睡觉还得父母提醒着,大部分都没这个意识。




所以当时章说起自家老人的事,宋拂之就觉得挺有共鸣。




“宋叔叔是那么优秀的大夫,有他在家应该很放心。”时章说。




“是,小病基本不用去医院。”宋拂之笑着,答得很干脆,“医生,居家旅行必备佳品,能有一位镇在家里,特踏实。”




这话说得有点小俏皮,两人都笑了。




时章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很自然地来了句:“可我们俩都是教书的,我得现在弃文从医。”




宋拂之本来在用叉子戳虾,这一下没戳稳,叉到了旁边的洋葱。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要组建一个家庭了。




宋拂之定了定,接话道:“我好歹有点家族血脉,我去从医可能方便点儿。”




宋拂之这句话是看着时章说的,时章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都很沉稳,也都带着笑意,像两条安静交汇的河流,水面下却有暗流相涌。




这两句话之后,宋拂之明显感觉两人的距离近了点,不像之前那么拘谨,气氛也自然了许多。




这顿饭他们聊了更多日常的东西,聊了聊以前的高中。




宋拂之说:“我上的就是我妈妈当老师的高中,只是她不教我。所以我俩还算是校友啊,时教授。”




时章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背肌,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说:“挺巧。”




“你比我大两岁,我高一的时候你应该高三。”宋拂之简单算了一下,“没准我们还在学校里见过。”




“肯定见过。”时章慢慢地说,“学校那么小。”




宋拂之被勾起了回忆,点头道:“是挺小的,还挺破。记得老教学楼那边,有个小山包跟废墟似的,都没人去。”




时章食指蜷了蜷,下垂的睫毛掩盖了眸光。




他记得那片小山包里发生的一切,他在那里抽烟,然后见到了少年时的宋拂之。




然而一晃眼就是许多年后,那块荒芜的废墟早已在记忆里褪色。




那时他克制着不去接近的人,现在就坐在对面,和他共饮一瓶香醇的红酒。




时章突然想到了乔煦阳,想到了那个年轻人潇洒恣意的眉眼,和他势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