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收网
线索是张择端带来的。
明义坊卖环饼的高老丈说曾经见过一辆类似的水车,前段多了一条绳索,此外车体宽大,比往常见到的水车都要高一些。
高老丈又说,那日拉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水行的张头。
明义坊的水行里,只有一个张头,便是真金的师父,也是环饼的干爹。
那日天色黑了,高老丈还剩下一些环饼没有卖完,便趁着小桥旁边的灯火,又摆开了摊子,准备卖完再回。
这时水行的张头来了,把高老丈剩下的环饼全都包圆了。
高老丈笑着问他道:“张头领,你这是饿坏了。”
张头答他说:“你老哥炸的环饼,我干儿子最爱吃。多买些,明日他来看我,先预备些。”
高老丈炸了一辈子环饼,听人夸奖,不免喜笑颜开,又说:“听说你干儿子去了禁军,终于算混出了眉目。若是明日他来,我明天再做一些给你送过去,刚刚炸好的环饼才叫一个香。”
“不麻烦老哥你了,我这就回罢。”
之后张头拿了环饼要回去,高老丈又说正好接点水来洗洗锅子,可是张头连忙说这水车是新车,还没有装水呢,随后往东南方向去了。
听高老丈说完,真金又问:“老丈,你确定张头是往东南方向走了?”
高老丈又道:“我确定,当时我还说要顺路和他一起回去,可是张头说不用,他还要去办点事情。”
真金心想不对,回水行的话,要往西北方向走才好,大晚上的张头是要去哪里呢?
站在桥头,真金想了又想,想起了东南方向的一个地方,那就是造车铺。
这时环饼又插话道:“哥,我们要找的纵火犯,不会是干爹的,干爹是好人。”
刚才的话,环饼也听懂了,众人都怀疑张头。
真金也不愿意相信张头会和纵火的事情扯上关系,可是线索到这了,不查也不行。
张择端分析道:“之所以怀疑张头领还有一个原因,据我了解,张头领多年都没有亲自送过水了,他身体向来不好,这趟亲自拉车,不免让人生疑。”
未免惊动太大,真金和张择端仅带了十几个人,立刻前往了造车铺。
造车铺在城郊,是王木匠开的。
明义坊三家水行的水车全都是王木匠做的,因为城内房子太贵,所以王木匠把造车铺开到了郊外,十分偏僻。
平日里要是送水工们谁的水车坏了,也都是拉到这里来修。
真金也同王木匠打过几次交道,王木匠技艺高超,为人和善,与水行人关系都很好。
到了郊外造车铺,真金先是一个人进去探访,此时王木匠正在修车,见了真金便问:“原来是真金啊,都说你去了禁军了,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叫你李官人了,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真金这才问道:“王木匠,可见我师父张头来了嘛?”
王木匠说道:“他去了院子后面,山坡底下有个棚子记得吧,那里存着你们水行里的旧车子,近日他常来找我修车。”
真金一个人来到了坡下,张头正在棚子里忙活。
见了真金,张头又道:“是你小子来了。”
“来了,师父,您这是做什么呢?”真金笑道。
张头没有回答,坐下倒了碗水,他大汗淋漓,身上脏兮兮的。真金闻到,空气里分明有一股猛火油的味道。
真金立刻往棚子里查看,还有几支木头。
为了稳定住张头,真金说道:“师父,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张头悠然一笑,说道:“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师父,这次我是特地请你来家里吃饭,家里环饼都安排好了,我能带你去哪里?”
“你都猜到了吧,没错,现在车里面全是猛火油。”张头这时打开了水车的开关,猛火油果然从车里流了出来。
真金愣住了,他不愿意相信,张头便是纵火人之一。
“师父冷静,你千万要冷静。”
张头这时又点燃了手中的发烛,猛火油顺着地面流淌开来,已经整整包围了他,并且一步步朝着真金漫过来。
“我累了,走不动了。不过,我不会跟你走,你不要过来,往前一步,我手中的发烛便会引燃猛火油。”
“师父,答应我,不要冲动,我也答应你,以绝对不会有事,我和环饼为你养来。”真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真金,不要哄我老人家了,纵火,是死罪。我不能欺瞒你,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钱二贯只是按照我的指示行事。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张头说道。
“你先不要说这个,我们先把发烛灭了,好好说。”真金劝道。
“我要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说。”
“我借了王木匠这个地方来藏猛火油,但是纵火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清楚,也没有参与过。我不想连累了他,希望你们也不要难为他,他是个好人,水行的兄弟们要谋个生路,以后还要靠他呢。”
“好,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可以也回答一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组织纵火?”真金问道。
真金心里也七上八下,他一直想不到办法,只好想先听张头说一说,缓和情绪。
张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
“我们水行人不起眼,但是很重要。我做了一辈子水行,你知道吧,其实灭火的时候,最离不了的便是我们水行人。”
“是的,从我跟你那天,就听你说过,水行肯定不是汴梁这个城市里最有钱最有势的工会,但却是最重要的工会。如果说汴河是汴梁这座城市的血脉,那么负责送水的水行则是汴梁人们的血脉。如果没有了水行人,这个繁华的大世界也会突然停止运转,像青山失去了溪涧,大河失去了细流。遇到火情的时候,水行这条血脉更是事关汴梁的安危。”
张头笑了,笑容之中透露着欣慰。
“真金,你小子还是那么聪明,记得一点也不差。当年汴梁大火,我们水行人的血,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