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钓鲨鱼 作品

第901章 引狼入室

少顷,外面还是传来了悠扬的马头琴声。

曲调哀婉又熟悉,是敕勒歌。

元无忧猛然想起幼时,父亲也喜欢给她拉这首曲子,据说在他和母皇定情的夏猎会上,是人人都会的一首曲子。

而在她的幼年,长安还是她的皇城,父亲每每拉曲和歌时,总会哼唱一些她听不懂的塞北胡语,温柔又遥远。

小小的元无忧,甚至一听这首曲子和胡语哼歌,就感同身受的觉得,自己在草原上吃草呢。

后来去了华胥,她和万郁无虞就看着母皇和他母亲也拉这首曲子。好像每一个塞北出来的人,都会这首曲子。

是思乡,是寄情。可大多数时候,这歌这曲都代表着回不去的故乡,无处寄托的感情。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当时小小的元无忧,还没个眼力见儿的,问他母亲是不是想家了呀,可他母亲只笑说,在塞北和西北生活没什么两样,都是北边。

可是,人在哪里生活,跟谁生活怎么可能都一样呢?

而在元无忧的梦里,柔然少主那古勒,也会在天山脚下,给她拉这首曲子。

也许他的感情,有几分真呢?

只要万郁无虞有分寸,知进退,不趁人之危强迫她……元无忧其实,也愿意接受一个狼子野心,但纯情听话的敌国君主,党项可汗。

只要他在床上任她摆布,元无忧也可以适当放开心防,接受他。

思及至此,元无忧到底有些动容了。

她随即披上他留下的白狐裘毛边披风,出去看看。

才走出门,正看到隔壁走廊,有人倚着围栏而坐,拉着马头琴。

他那道颀长的身形已经跟成年男子无异,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显得孤寂,像竹竿成精。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精怪,飞上天逐月而去。

而他脚边的地上,还趴着一团雪白。

白衫少年拉曲子拉的,太过沉浸忘情,连有人走近都没发现。

但他脚边的白狼发现了,元无忧离他还差几步,那团毛绒绒的白狼就探出了脑袋,刚冲她呲牙,元无忧就急忙竖起手指做“嘘”状。

幸亏这匹狼通人性,听懂了,立即就把它那两颗、呲出来的尖长獠牙都收了回去。

幽绿的眼神都清澈多了。

元无忧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近坐栏杆上的少年,转到他正面一看,少年还在执着地望着天上月亮,苍白的俊脸上亮晶晶的,是眼泪。

元无忧愣住,“你哭什么?”

她确实多嘴了,也没个眼力见儿,但她只是怀疑,他到底是想家了,思念家人呢?还是因为自己拒绝他,而委屈地哭?

要是后者,那他有点儿过分了。

原本只有自己和琴声的月下深夜,突如其来的,闯入了熟悉的声音!

少年受惊地浑身一震,抬头正看见她。

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此生唯一的挚爱。彼时她身披白狐裘锦绣披风,青丝披散,月盘似的俊脸上眉心微蹙,满眼对他的关切。

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身,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俩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

万郁无虞赶忙抬手擦去眼泪,强撑镇定,低沉沙哑,“没有,风吹的。”

随即意识到不对,“你何时过来的?”

他扭头瞟了眼自己脚边,已经站起来看着俩人的白狼一眼。“花花居然都没告诉我……”

夜风微凉,惨白的月光把他的脸也照的苍白。

元无忧下意识拽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眯眼走近他,“是我不让它吵你的。你还会别的什么曲子?”

“只会这一首《敕勒歌》。”

“外面冷,回屋吧。”

“屋里也冷,待在这抗疫行宫里,我总会想起母亲,姥姥,姥爷……”

“来我屋里,我屋里暖和。”

“嗯?”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邀请,少年那双凤眸倏然瞪大,幸福来的太快,他有些不可置信。

身裹白狐披风的姑娘就站在他面前,眸光黑亮,面容温和。

像是月里望舒下凡了。

是万郁无虞的月亮,现在月光和她,都在独照他。

元无忧当即有些后悔了,怕引狼入室。

“不愿意?”

万郁无虞受宠若惊,欣喜若狂,“愿意!”

说着,他立马长腿一伸,就从围栏上走下来,而后单手拎着马头琴,绕过那匹白狼奔她而来。

而后拿另一只手来给她拽披风,将她捂的更严实。

还不忘冲她扯出个笑,“你还病着,别出来吹风了,我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嗯…好。”

元无忧抬腿走在前头,万郁无虞紧跟着她的步子并肩而行,而那匹被主人抛下的白狼就默不作声窜过来,跟在少年身边。

他发觉了,扭头小声呵斥:“花花乖,回屋里去,别打扰她。”

那匹极通人性的白狼就看了俩人一眼,扭头走了。

元无忧闷声笑道,“它为什么叫花花啊?”

“它羌语名叫阿斯那帕,汉语是羊角花,也是羌族的族花。我习惯叫它小名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