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即将

在临时搭建的简易营帐内，陈梓平活动着筋骨，伤势已然大好，眼中的神采也恢复了往昔的明亮。

沈佳在一旁收拾着杂物，她时不时抬眼望向陈梓平：“平哥，虽说你伤养得差不多了，可还是得悠着点，要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不能马虎。”

陈梓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放心吧，我自己有数。倒是你，还怀着孩子，别没事就往战场上冲。”

沈佳轻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佯装嗔怒：“平哥，你可别小瞧我，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再说了，这是战场，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我表姐夫和珉哥，整天唠叨个没完，非劝我回沪上。”

陈梓平微微皱眉，叹了口气：“他们也是为你和孩子着想，这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颗炮弹落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要是出了事，刘俞可不得跟我们拼命。”

沈佳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我才不回去呢。沪上如今也不安生，到处都是东洋人横行，我在这里好歹还能帮上点忙。”

陈梓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怪老周说，说你就是太倔。可别到时候孩子出生了，你这性子没改，带着孩子在战场上乱跑，那可怎么得了。”

沈佳眼睛一亮，嘴角上扬，一脸憧憬道：：“要是个男孩，我就把他培养成像你们一样的英雄，以后保家卫国；要是个女孩，我就教她医术，让她救死扶伤，像你之前受伤的时候，也能有更多人照顾你们。”

陈梓平被她的话逗笑：“你想得倒长远，不过不管男孩女孩，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等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能过上太平日子，那时候再好好规划这些也不迟。”

沈佳突然凑近，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对了平哥，你和源哥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人啊？我听老刘他们说，你们俩还没告诉家里人啊，不过你们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你想啊，平哥的妹妹都能理解，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

陈梓平的笑容渐渐收敛：“我也想过，只是现在战争还没结束，我完全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况且我们两家里那边思想守旧，我怕一说出来，会惹出不少麻烦。”

沈佳拍了拍陈梓平的肩膀：“我懂你的顾虑，可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等这场仗打完，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家里人能慢慢接受呢。源哥对你一片真心，你们俩也该有个结果。”

陈梓平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还是先把精力放在战事上。只是委屈了书源，跟着我担惊受怕，还得承受这些压力。”

沈佳正欲再开口，营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梁书源的声音响起：“梓平，你醒着吗？”

沈佳眼尖，瞧见是梁书源和许清泽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坏笑。她先看向梁书源，意味深长地说道：“源哥，可得多照顾照顾平哥。”那语气里，藏着只有梁书源能听懂的暗示。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许泽清，话里有话：“许团长，你也多上上心，说不定平哥哪天就发现你的好了。”这话，让许泽清误以为是鼓励，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可在陈梓平听来，分明是沈佳在委婉地提醒许泽清，他与梁书源的感情才是深厚无比，让许泽清尽早放弃。

沈佳说完，便识趣地告辞，离开时还不忘冲陈梓平眨眨眼，那一脸的促狭，让陈梓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佳一走，营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梁书源和许泽清几乎同时朝陈梓平靠近，开启了“殷勤模式”。

许泽清动作迅速，立刻上前，直接把梁书源挤到了一旁，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向陈梓平：“梓平，来，喝点水，润润嗓子。这几天养伤，肯定闷坏了吧？”

陈梓平接过水杯，神色尴尬，目光下意识地朝梁书源望去。只见梁书源脸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陈梓平平日里最爱吃的桂花糕：“梓平，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特意托人去镇上买的，还热乎着呢。”

许泽清见状，不甘示弱，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精心打磨过的子弹壳，被做成了一个小巧的摆件：“梓平，这是我亲手做的，战场上捡的弹壳，打磨成了纪念品，你留个念想，以后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咱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陈梓平看着两人这般争风吃醋，无奈地笑了笑，他把水杯搁在一旁，先接过梁书源递来的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香甜在味蕾散开，暖到了心底。“还是你懂我，这桂花糕可太解馋了。”他抬眸看向梁书源，眼中满是温柔。

许泽清瞧着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却还是硬着头皮把子弹壳摆件往前递了递，“梓平，你看看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

陈梓平把桂花糕放在桌上，接过摆件，仔细端详着，“手艺真不错，看得出你花心思了。”说罢，他把摆件小心翼翼地搁在床头，又抬眼问道：“刚听你们进来的动静，还以为战事又起了。虽说这两天东洋人很是消停，但也不排除他们会有小动作。”

许泽清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他们一贯狡猾。不过这两天侦察兵来回跑了好几趟，暂时没发现啥异常，巡逻队也都绷紧了弦，一刻不敢松懈。”

梁书源顺势坐在床边，离陈梓平更近了些，“不管他们搞什么花样，我们都得提前做好准备。等你伤彻底好了，咱们一起商量应对策略，你脑子灵活，总能想出好办法。”

许泽清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喂，梁书源，合着就他脑子好使？我这些天带着侦察兵摸地形、探敌情，也没少出力。”

梁书源挑了挑眉，“哟，许团长，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论起对战场局势的分析，梓平确实有一手，这点你得承认。”

陈梓平看着两人又要呛起来，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俩别一见面就掐。咱们都是为了这场仗能赢，缺一不可。书源，泽清带着侦察兵在外奔波也辛苦，搜集来的情报肯定大有用处。泽清，书源这两天为了筹备物资，忙得脚不沾地，也别老针对他。”

两人听了陈梓平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不看对方。陈梓平见势，又拿起一块桂花糕，掰成两半，分别递给梁书源和许泽清，“来，尝尝，甜甜蜜蜜的，别老苦着张脸。”

梁书源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陈梓平身上，“梓平，等你彻底康复，咱们找个时间，好好计划下一步。”

许泽清也咬了口桂花糕，嘟囔道：“算你说对了，得提前谋划。我觉得咱们可以加强和周边友军的联络，互通有无，要是东洋人再有动作，也能相互支援。”

陈梓平点头赞同，“这个主意好，咱们不能单打独斗。不如这样，书源你负责和友军沟通，泽清继续带着侦察兵留意敌军动向，我呢，在后方整理情报，争取把咱们的防线布置得滴水不漏。”

梁书源和许泽清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陈梓平，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办。”

营帐里的氛围不再剑拔弩张，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接下来的安排，偶尔还会因为意见不合争论几句，但言语间多了几分默契和信任。

在沪上一家看似普通的酒馆里，程言和沈延卿相对而坐，桌上两杯浊酒，升腾着几缕热气，在这看似寻常的市井角落，一场至关重要的情报交换正在悄然展开。

沈延卿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我这边得到消息，东洋人正秘密筹备一批新式武器，据说威力极大，一旦投入战场， 他们怕是要面临巨大危机。”

程言听闻手中的酒杯顿在半空，“我得必须尽快想办法告诉陆泽珉他们。毕竟他帮过我，虽说和咱们立场有别，但在这事上，终究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沈延卿轻轻颔首，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只是传递情报的路途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得谨慎行事。”

程言点了点头，随后沈延卿目光灼灼，凝视着他又继续道：“你在帮陆泽珉的事我清楚，往后行动务必更加小心，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你要是出了事，我……”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

程言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前辈放心，我心里有数。在这沪上，您平日里收集情报，才更要万事小心。”

沈延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他心底的担忧：“只是每次想到你要孤身涉险，我这心就悬着。”

程言低声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片土地早日重归安宁，为了万千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这点危险，不算什么。”

沈延卿反手紧紧握住程言的手，用力地点点头：“嗯，等赶走了侵略者，咱们一起去看这山河无恙，繁花似锦。”

两人正说着，酒馆门口突然走进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目光在酒馆里四处打量。程言和沈延卿瞬间警觉，佯装闲聊起来。

沈延卿拿起桌上的花生米，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花生米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这世道，想安稳吃顿饭都难。”

程言心领神会，也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那几个人在酒馆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转身离开。程言和沈延卿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低声商讨着情报传递的细节。

程言便神色凝重地看向沈延卿，急切说道：“前辈，你务必更加小心。我听说那边开始大肆抓捕我们的同志了，手段极其狠辣，沪上的形势愈发严峻。”

沈延卿闻言，微微皱眉：“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放心，我会多加留意，倒是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随后，沈延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调侃道：“你和陆瑾最近怎么样？我瞧他最近可是春风得意。”

程言脸上闪过一抹羞涩，轻声道：“我们挺好的，他……他对我很用心。”

沈延卿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打趣道：“我都看出来了，这痕迹可藏不住。”

程言瞬间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连忙抬手捂住脖子上那暧昧的痕迹，嗔怪道：“前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沈延卿收住笑容，认真说道：“陆瑾在侦缉队，虽说身份特殊，但也能帮你挡不少明枪暗箭。只是你身份特殊，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程言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会小心隐瞒，只希望能护他周全。”

沈延卿轻叹一声：“这乱世之中，能有个相互牵挂的人实属不易。只是我们的使命在身，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你和陆瑾，能走多远，全看造化了。”

程言望着酒馆外的夜色：“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等赶走了侵略者，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两人又就情报传递的路线、接头方式等细节进行了深入讨论。沈延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密码本，递给程言：“这是新的密码本，以后传递情报就用这个。记住，务必妥善保管，绝不能落入敌人之手。”

程言小心接过，放入贴身口袋，拍了拍口袋道：“放心，我一定保管好。”

商议妥当，两人准备离开。沈延卿起身，整了整衣衫，再次叮嘱：“回去的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立刻按计划撤退，千万不要恋战。”

程言点头应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馆，消失在沪上那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