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青岚篇1
番外 青岚篇1
青岚,是一座山,也是我的名字。
我是师父在山脚下战场中捡到的孩子,满身血迹父母不详。
据师父说,我那时看上去才出生没多久,但在尸山血海中却异常镇定。
不哭也不闹,神情平和地仰望着天空。
师父心生怜悯,便将我抱回了破烂不堪的道观。
时下战乱不断,即便是方外修行者,日子也过得格外艰难。
师父名叫季真,是个颇有修行的女道长。
附近百姓若是遇到难处,便会前来寻她帮忙,不管是驱祟辟邪,还是安魂超度,样样都能精通。
相应的,百姓们会拿出一些食物来赠予我们。
师父说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更要懂得感恩。
当政者不仁,百姓生活艰苦,即便见多残酷世事的她,也始终心怀仁慈,从不抱怨。
三岁时,我坐在道观的门槛上,隔空拿到了祖师父面前的贡果,吃得正香时,看到了香客们震惊的脸。
师父得知此事,并没有生气,而是重新拿了块点心,走到我距离我数米开外的地方。
“青岚,你要是坐着不动,还能拿到它,以后每天师傅都会给你吃一块。”她温和地对我说。
于是我坐在原地没动,只是招招手,那块点便隔空取了过来。
“师父,我能吃吗?”我懵懂道。
“吃吧!”师父欣喜地走过来。
师父说话算话,自那以后,当真每天都会拿一块点心给我。
但相应的,我也要完成一些指定的奇怪功课。
譬如说,闭上眼睛感知周围的东西,然后讲出他们的方位和形状。
每天早上到菜园里,徒手抓些小山雀回来,但不能伤害他们,傍晚要准时将它们放飞。
赤脚从水池走到中心的假山处,水却不能没过脚面。
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只需要师傅稍作示范,便能自行领会贯通。
而每学会一样技能,师父都会欣慰地将我抱起来。
“青岚,你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将来长大之后,前途必定远大不可限量。但是,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记得,要竭尽所能地,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知道么?”
我点点头,牢记她曾说过的每个字。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
我在乡亲们的投喂下,渐渐长大,但身边人的处境却越发艰难。
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街上到处都是乞丐和流民。
我不懂,冥界明明有那么广阔肥沃的土地,长满了各种作物,身边人也大多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却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吃不起饭食。
我把内心疑惑说于师父听,她却为此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得亲自去找。”她摸摸我的头。
“去哪儿找?”我问。
“去秋明城、去永城、去……幽都。”师父说。
这些地方我都曾听人说起过,但是感觉都无比遥远。
“那等我长大后再说吧。”我想了想告诉她。
“青岚,你其实已经长大了,虽说你才九岁,但却比同龄人早慧得多。你不应该被困在这种偏僻边城,而是应该去人多的地方,去繁华的都城,走走、看看。桐乡太小了,圈不住你这只鲲鹏。”师父眼神无比慈祥。
“我不是鲲鹏,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呢。”
“可师父已经没东西教你了……青岚,师父给你写一封信,拿着它,去幽都找一个叫左思的人。未来,他会代替我,传授更多的本事给你。”
我望着师父,心里止不住的难过。
她看起来很温柔,但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不想离开桐乡,不想离开她。
幽都太远了,而我又没有只身出过远门,我不确定自己何时能够平安抵达,是否还能够再回来。
而师父,肉眼可见的老了许多,她等不了我很多年。
然而师父却主意已定,当晚她便写好了信,并替我收拾好行囊。
“靠着师父教你的那些东西,顺利到达幽都应该不成问题,但人心险恶,路上还是要多注意。”
“到那边后,我是不是就可以给师父写信了?”
“是啊,不仅如此,到时候你还可以乘坐月神鸦回来看望我。”
好像每个有异能的幽人,都有一只伴生的大乌鸦。
但不知为何,我的那只却始终无法召唤出来,我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坐骑充满了好奇。
师父把为数不多的钱财都给了我,并叮嘱了很多话。
“等将来你出息了,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她最后叮嘱。
“我记得,我会竭尽所能地让大家都有饭吃、有衣服穿。”我认真说。
她紧紧拥抱了我,然后依依不舍地将我推开。
“去吧!”
在师父的注视下,我离开了桐乡,沿着地图的指示,徒步前往幽都。
故乡越来越远,我的步子也越来越大。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传说中的都城,看看那里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活着。
从桐乡到幽都,我走了整整一年。
鞋子磨破许多双,也见识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原来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活着。
有些人挥金如土,醉香楼中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
有些人节衣缩食,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如山。
有的人面如菩萨,内心却毒如蛇蝎。
有的人处境狼狈,却有最真诚纯洁的心。
……我越来越能理解,师父的良苦用心。
我心平气和地观察着周遭一切,并竭尽所能地学习每个人的长处。
十岁那年,我终于来到了幽都。
我按照师父的提示,找到了那个叫左思的人,并把信交给他。
那是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头上发带到脚下的云靴,都干净得不染尘埃。
他目光复杂地看完了那封信,沉默良久,才将视线落到我身上。
“你叫青岚?阿妩说你很有天分。但我身边不养闲人,想留下来,就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阿妩?这个人直呼师父闺名,感觉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但他看我的眼神,却称不上友善。
“您想看什么?”
“看到花园里剪花的女人了吗?”
“嗯。”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