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他满嘴跑火车,令阮虞无语,“你没问他找我有什么正经事吗?”

林希锐丢掉冰美式,“我问这干嘛?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她虚着眼跟他对视,与靳宪廷水乳交融过,又朝夕相处,会不自觉模仿对方的神态,动作,盯得林希锐心里毛刺刺的。

“你别这样看着我,江冷应该是为了什么采访而来吧,我真没问。”

没再搭理他,阮虞走出电视台拦车,哪知王荀开着辆军用吉普,车头插着两面红旗,等候在路边,向她招手,“阮小姐,靳总派我来接你。”

“去哪儿?”阮虞踩上车侧的脚托,卓明轩透露过,靳宪廷邀请了他舅舅来滨市,这件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总觉得不平静。

王荀开窗,探身调整后视镜,“我带您去就知道了。”

路程不算近,几乎是在滨市边缘,阮虞精力不济,中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黑,附近远离了高楼大厦,视野空旷,耳边响起非常嘹亮,气宇轩昂的战歌声。

她凑近窗边,“这是军区”

“是。”

王荀并未停车,而是七拐八拐穿越了整个军区戒备的地方,抵达一座气派的四合小院。

大门处有士兵站岗,带着武器,中心的锦鲤池,假山有温感系统,人手一抚摸上去,池中的灯带会闪亮,左侧一条幽僻小路通往花草环绕的楼亭。

“到了。”王荀右拐停车,“靳先生在军区招待所,我没有权限进入,您先打个电话。”

她刚掏出手机,靳宪廷电话已经打过来,“到了吗?”

“嗯。”

不过半分钟,站岗的士兵似乎收到指令,主动为她打开了自动门。

大厅装潢是浓墨重彩的中式风格,二楼平台上悬挂着一副装裱玻璃后的字画。

是潘天寿的花卉图,真迹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近三百万。

“阮阮。”靳宪廷站立在二楼,这里冷气开得足,男人将手里拎着的一件羊毛开衫披在她肩头,“体检报告怎么样”

“我发给你了。”阮虞晃了下手机,“宪廷,你舅舅是不是来了?”

荣七舅,荣耀科,身份不容小觑,他在军区任职时,每逢大的与会,会被专机接去京城怀仁堂,是等级最高的权利中心。

如今退休后,住在南方最大的干休所,每逢节假日,生日,往来拜访联络的战友,同事,络绎不绝,乃至当地的一二把手,也对他客气巴结。

靳宪廷握住她手,冰凉凉的,放在掌心里揉搓热乎,“紧张。”

“你也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做准备。”她认认真真点头,踏过走廊的地毯,脚步无声无息,“你家人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喜欢,他们也会喜欢。”靳宪廷抚摸她头顶,有安抚的意思,“我母亲去世,生父无情无义,七舅等同于我的再生父母,他年轻时脾气火爆,如今也算好亲近。”

话虽然这么说,阮虞仍抑制不住忐忑心情,手臂紧紧挽着靳宪廷胳膊,怯涩地走在他身后。

走廊尽头,门外的警卫员,笔直,面无表情,像一只伫立了几个世纪的旧钟,霎时向靳宪廷举起右手,标准地敬了个军礼。

随后拧开了门把。

荣耀科出神望着手里握着的褪色怀表,双腿交叠坐在沙发。

他两鬓斑白,身材高大健硕,轮廓比靳宪廷显得更为英挺,因此能抵住岁月的洗礼,苍老容颜之下,保留着几分英气遒劲。

“舅舅。”靳宪廷态度恭敬,“我把阮虞带来了。”

荣耀科抬头,鼻梁上架着玳瑁色老花镜,他目光锐利中不失温和,刚柔并济的气势,不苟言笑,“坐。”

老将军惜字如金,似在在下达命令般,阮虞不敢有一丝懈怠,跟随着坐在靳宪廷身侧。

察觉她略显惊慌失措的小动作,像受惊的小兔子,靳宪廷被逗笑,“您别吓着她。”

“你跟宪廷准备订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荣耀科并不过分热络,相反表情里参杂几分落寞神色,“订婚,结婚,对女人一辈子尤为重要,一切尽量按照阮虞的意思来。”

阮虞瞪大眼,“订婚”

“你不知情”荣耀科视线犀利望向靳宪廷,“宪廷,喜欢归喜欢,原则是不能违背妇女意愿。”

靳宪廷眼里含着笑,“你不情愿吗?”

“我…”

只是这一切太过于突然,自从她怀孕起,表面上虽然绝口不提,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在谈婚论嫁这样的大事上,阮虞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优势能与靳宪廷的家庭分庭抗礼。

就算优秀如宋乔,跟靳宪廷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她甚至对这段感情能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是惊讶的。

这是跨越三代的阶级差距,在客观现实里,她是被动的,被挑选的。

“我情愿。”阮虞手攥成拳,“可是你还没有向我求婚,求婚是需要单膝向我下跪的。”

荣耀科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宪廷,做男人要有男人气概,女人提出不过分的要求,你得满足啊。”

因为她突然的大胆,靳宪廷笑意更深浓,“我会的,舅舅。”

阮虞凑到他耳边压低声,“我说错了吗?”

“没错。”靳宪廷顺势与她十指相扣,“我女人怎么会有错。”

“可惜你母亲,我最心爱的小妹看不到你成家立业这一幕了。”

荣耀科反复摸索着怀表,上面贴着一张他与十八岁荣婉晴的合影。

彼时这位年轻朝气的女子,还未经历冷漠的婚姻,冰冷寒骨的背叛,以及病痛的磋磨,笑得十足的张扬可人。

十八岁的荣婉晴,被家族,被哥哥纵容得,供养得,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荣耀科摘下老花镜,眼底有一瞬闪过泪光,“我还记得见她最后一面,仿若在昨日,她从小到大最爱缠着我,哪怕为人妇,为人母,见到我,总是黏上来叫哥,唯独那一次,她永远的睡着了,没喊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