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风听乐 作品

20. 笑

初二本是探访亲戚的时候。
 




但丹红一家流放至此,原也没有什么亲戚,王家孤儿寡母,当年最艰难的时候各路亲戚就跟他们断的一干二净,现在自然没有亲戚能走动。
 




一家人就围在堂屋烤火,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丹红与刘老太还是没什么话说,最后竟只能由王槊这个闷葫芦间或提一个话头,让氛围不至于那么冷淡。
 




“初三去城里再看看。”王槊对刘老太说,“您最近总整宿睡不着觉,换一副药试试。”
 




刘珠心知自己这是心病,但她瞟了眼丹红,没吭声。
 




王槊虽然和丹红只差两岁,但刘老太的年纪却远比谢文心大。
 




当年王家子嗣艰难,怀一个掉一个,本来再不报希望,刘珠却偏偏在一个灾年怀上王槊,正值兵荒马乱的时候,王槊还没落地他爹王田就被强征去前线抵御外敌,第二年开春只送回来一封讣告与几两抚恤银。
 




王槊刚出生时,刘家的老太太还没走,刘珠得到娘家帮衬,才勉强将襁褓中的王槊拉扯到能脱开手的年纪。
 




丹书达暴毙、谢文心卖女那段时间,恰逢刘珠的亲娘撒手人寰,娘家也不再向她施以援手,她带着半大小子艰难求生,既因至亲离世悲痛欲绝,又因谢文心那桩秘密惴惴不安,身心俱疲自此留下病根,随着年纪渐长,越发力不从心。
 




丹红将小绣绷取下,换了个位置继续穿针引线。
 




她在上次买的天青色布料上绣着并蒂莲,而今不过刚刚勾勒出一个雏形,那舒展的花瓣已经跃然其上。
 




丹红自顾自一针一线的绣着,对奇怪的氛围视若无睹。
 




又僵持一阵,王槊冷不丁对丹红道:“你要不要去城里走走?”
 




丹红从针线活里抽空抬眸看向他,余光里瞥见刘老太暗暗瞟来的目光,于是冲着王槊笑道:“也行,只是槊哥莫怪我烧钱。”
 




她垂下头,没去关注刘珠的神色。
 




自然也就没留意到刘珠可称奇怪的神情,似释然非释然,似忧虑又非忧虑,脸上五官乃至每条皱纹都各纠结各的,没个清楚明白的意思。
 




只有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王槊,在低头虚望炭盆火光时无意识地弯着嘴角。
 




一个是“我偏不叫你如意”,一个是眼巴巴望着原谅,可惜两个女人之间存在鸿沟,阴差阳错叫王槊这个话少的成了一回和事佬。
 




牛车骨碌碌在冻硬的土地上行进着。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近乎膝盖碰着膝盖,可还是半句话也没有。
 




王槊年底的时候把车篷修了修,连原先那点儿漏风的地方都完善了,可现在却叫车里闷得不像话。
 




“咯吱咯吱……”
 




丹红数着屁股底下的木板颠了多少下,忽听到对面的刘珠开口:“你父亲当年留了几本书给王槊,不知道你想不想瞧瞧?”
 




这就是有心要缓和气氛。
 




但丹红不大领这个情,她笑道:“这是什么好书,能叫一向厌我的老太太这样和颜悦色的与我说话?”
 




刘老太脸色不太好。
 




任谁热脸贴冷屁股被这样呛声,脸色都好看不起来。
 




但刘珠心下愧疚着,面上只讪讪回避。
 




可丹红的性子向来得理不饶人,也不管面前这位是不是个年事已高的病老太:“这样说来,我倒是奇了怪,这世上怎么有人做了亏心事,还能对着苦主横眉竖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