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纠错(第3页)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阮玉山笔走龙蛇,一个眨眼的功夫写完了一个字。
 




九十四:“……”
 




——阮府有专门给公子哥儿们请的教书先生,也有自小教阮玉山练字的书法先生。
 




名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写字各有各的笔锋,九十四这种连启蒙都比不过阮府三岁小孩的学生,根本看不清阮玉山写的是什么。
 




他又一次皱起了眉毛,眼色微愠地看向上方的阮玉山。
 




阮玉山挑眉,心情大好。
 




他发现九十四这人很有意思,一生气就把自己眉毛压得低低地抬眼瞪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挠他一下子。
 




“再说一遍。”他因为心情愉悦,看着九十四隐而不发的神色也含笑,“说你是小人,我就写给你看。”
 




“我是小人。”九十四别开脸,语气冷冷淡淡,听不出一丝感情,是把脾气也丢了,面子也扔了,为了一个字,阮玉山说什么他做什么。
 




“你再写一遍。”他又转过来,眼神沉静,但丝毫不掩饰自己那股想要起身跟阮玉山打一架的想法,拉着个脸命令道,“慢慢写。”
 




这话说得很有威胁的意思。
 




并且九十四确实准备阮玉山再犯一次欠就起来给他一拳。
 




阮玉山心满意足。
 




并且很想在九十四臭得能拧出水的脸上摸一把。
 




不过为了今晚彼此安稳睡觉,他暂时克制了这个念头,决定以后再寻机会。
 




多摸几把。
 




待他写完字落完笔,九十四就把他手里的针和纸拿过去,蘸了墨粉,凭记忆将他写的“戚”字来来回回临摹了数十遍。
 




正事儿上阮玉山并不做为难九十四的行为,他难得耐心地俯身凑在九十四旁边,看着九十四手生地学着那些横平竖直的笔触,写到错处,他便出言指点,九十四改过,又一笔一划慢慢重写。
 




两个人在灯下相安无事地度过片刻时光,九十四没意识地打了个冷战,阮玉山一瞥水面,说道:“水凉了,出来。”
 




九十四先放好墨粉和书卷,再从桶里起身,接过阮玉山递来的澡巾擦干了身体,刚要迈出去一脚踩到地上,就被阮玉山一眼瞅着。
 




这个蝣人在努力地让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入世,可身体跟不上灵魂,难免摆脱不了一些微小的兽性。
 




比如要踏进床被的脚不记得穿鞋,赤着从桶里出来便要下地。
 




“脚不要踩地。”阮玉山眼见他立刻就要踩下去,语气便不自觉严厉了些,“——会脏被子。”
 




蝣人的感知天然灵敏,在阮玉山的话脱口那一刹,纵使脚底离地面不过毫厘,九十四也把腿也稳稳地悬在了那里。
 




由于以前从没睡过被子的缘故,九十四自然意识不到自己的脚踩上地面会弄脏床被。他听到阮玉山的话先是有一瞬的呆愣,察觉过后便生出一丝无措。
 




屋子里莫名生出一阵短暂的寂静。
 




阮玉山凝目盯着九十四。
 




他对九十四同他横眉冷对或者怒目而视的模样很感兴趣,但他并不喜欢看到这个人失措的样子——还是因为这种人人都会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像看见一条无孔不入的竹叶青被打了七寸拔了毒牙,九十四能对着他的羞辱和挑衅报以百折不挠的回击,现下却因为一床被子,把一只脚悬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前后失据了。
 




阮玉山无声地走过去,将一个木凳收拾出来,放在九十四脚边,低声道:“踩过去,坐到桌上。”
 




九十四得到命令,异常听话地照做。
 




挪了位置,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过于敬重地上那床干净的棉被,像敬重自己新的人生,由于太过陌生,毫无经验,便一时方寸大乱。
 




因此九十四只能看着阮玉山,好似指望阮玉山开口,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是阮玉山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像在因为九十四面对一床被子的考验表现得无力回击而不快。
 




柜子里有干爽的棉帕,他取了,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抬起九十四的脚,一点一点地擦干。
 




九十四看见阮玉山躬身下去的脊背,感觉到对方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棉布摩擦过他的双脚。
 




阮玉山的手是热的,他的脚原本凉了,此刻似乎又回温了些。
 




“以后要这么做。”阮玉山的嗓音低沉沉的,透过背影传到九十四的耳朵里,“学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