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苍狗 作品

8. 虞岁,你是公事,也是私事。

丁年第一次见到虞岁的时候,直觉凶手就是她。
 




隔着厚厚的单向透视玻璃,丁年观察着审讯室内的虞岁,不错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和她的一举一动。
 




玻璃仿佛是一道时间与空间的屏障,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
 




她看不到他,他却能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虞岁坐在审讯椅上,头顶的灯光洒下,在她脸上投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身影单薄,看上去很平静,微微低垂着眼睛,双手交叠,左手的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虎口。
 




丁年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审视,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虞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丁哥,需要请审讯专家配合么?”
 




“没有直接证据就上手段?有点招数都用老百姓身上?”,丁年微微皱眉。
 




“目前来说,从案发现场的痕迹来看,除了死者的就是虞岁的,而从与死者的亲近关系来看,除了虞岁就是死者的男朋友,那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咱们的人排查过,他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啧,警察办案,就凭主观臆断去排除,你在警校没学过?”
 




警员小李挠了挠头,“学过,秉持客观公正原则,避免主观臆断,排除主观偏见干扰,坚持证据为本……丁哥,要不说还是您专业呢。”
 




“甭给我来这套,学过就去准备准备,跟我进去做笔录。”
 




“好嘞”
 




丁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迷雾重重的密林边缘,而虞岁就是那把可能解开谜团的钥匙。
 




九个小时前,他们接到报案,在市郊一个小区发现一名女性死者。
 




即便是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近十二个小时,案发现场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让丁年想起来就觉得触目惊心。
 




说触目惊心并不是因为案发现场有多血腥,相反,不同于以往的会让人直观感受生理不适的景象,这次的案发现场甚至可以冒昧的用艺术来评价。
 




初初看上去可以定性为密室杀人,门窗的密闭性良好,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没有打斗痕迹。
 




等痕检组拍好照片收集完脱氧核糖核酸,丁年才戴好手套穿好鞋套走进去。
 




推开浴室门,只感觉到强烈的视觉冲击,满地的彼岸花,铺就了一条黄泉路……
 




浴缸里,满缸的红色液体,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安静的泡在里面……
 




表情恬淡,像是睡着了一样,甚至嘴角还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暖黄色的墙,纯白的浴缸,红色的彼岸花,白色睡衣的女人,和浴缸里殷红色的液体……像是天使与撒旦的碰撞,勾勒出一幅令人挥之不去的诡谲画卷。
 




丁年的目光在这诡异场景中一寸寸扫过,那浓郁的花香此刻却似带着腐臭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法医那边怎么说?”,丁年一边勘察细节,一边问身后的警员小李,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几分,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浴室里的静谧。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十小时,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死者身体上没有明显外伤,内脏器官无明显破损……”
 




“无明显外伤?那这红色液体是?”
 




“是高浓度高锰酸钾溶液。”
 




丁年蹭了蹭额头,“死亡时间越久,法医给的死亡时间范围就越宽,尸体还被高锰酸钾溶液泡过了,误差就会更大……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之后立马拿给我……对了,痕检组怎么说?”
 




“除了死者的,还有两个人的痕迹,一个是死者的男朋友,另一个叫虞岁……喏,就是合照上另外两个人”,小李说着,递给丁年一个摆台。
 




拍照的人看起来很有水平,把三个人拍的很有意境。
 




尤其是照片上叫虞岁的女人,婀娜多姿,眼神中既有清冷的距离感,又有破碎的故事感。
 




丁年的视线在照片上停了几秒,把照片递回去,“找袋子装好,带回队里。”
 




小李收好摆台,转身正要走,“别动”,丁年突然出声,小李一动不敢动……
 




刚才没注意到,小李脚边的一朵彼岸花下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丁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黑色暗金纹路的信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当血液的花朵绽放,她将回归永恒的平凡,这是命运的裁决,也是爱意的救赎。”
 




小李揉了下脖子,“丁哥,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这什么意思?够邪的啊!”
 




丁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这隐晦的话语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扑朔迷离的秘密?是情杀,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缘由?
 




丁年把盒子递给小李,“带回去给痕检组做笔迹鉴定,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最近和她有过接触的人,一定要细致入微。”
 




“好的丁哥。”
 




丁年觉得,这起案件绝不会如此简单,这看似艺术般的死亡场景,一定是人为的故弄玄虚。
 




想到这,丁年又看了一眼审讯室的虞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
 




丁年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可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审讯室,一场激烈的心理交锋即将展开。
 




“姓名。”
 




“虞岁。”
 




“年龄。”
 




“29岁。”
 




“职业。”
 




“设计师。”
 




“杜唯死了你知道么?”
 




虞岁浅笑,“我是报案人,警官,你专业一点好么?”
 




小李做记录的笔停顿一下,悄悄看了一眼丁年,想笑又不敢笑。
 




丁年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从他问这个问题到她回答,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
 




“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说详细一点。”
 




虞岁皱了下眉,“我去看了我的心理医生,结束后接到杜唯的电话让我去找她,路上堵车,等我到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浴缸里,没有呼吸,我就拨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你的心理医生?”
 




“就是杜唯的男朋友,秦素。”
 




丁年看了一眼小李,小李会意,递给他一份调查笔录……
 




“我们的人排查过秦素,他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患者不是你。”
 




“他的患者是虞念舟,对么?那是我另一个名字。”
 




丁年的视线停在笔录上患者名字那一项上,的确是虞念舟,又问:“什么样的心理问题,要那么晚去见一个男医生?还是你闺蜜的男朋友。”
 




虞岁的身体微微后倾,抱着手臂淡漠的回答:“创伤后应激障碍,时有轻微抑郁,失眠。”
 




丁年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从心理学上来讲,身体后倾与审讯人员保持更大距离,这是试图在心理和物理上建立防御空间,
 




将双臂交叉于胸前,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说明她可能在防备或对当前话题有抵触。
 




丁年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张黑色暗金纹路的信纸,走到虞岁面前,“认识上面的字迹么?”
 




虞岁仔细看了一眼,微微抿唇,轻声说:“跟我的字迹很像。”
 




丁年盯着她,短暂又长久的注视之后,他抬手示意小李把问讯笔录拿过来,放到虞岁面前:“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还要再找你。”
 




虞岁上下扫视一遍,签好自己的名字,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丁年问:“警官,你在怀疑我,对么?”
 




丁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我怀疑与死者有关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