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苍狗 作品

21.虞岁丁年,书不尽言(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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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看不到,虞岁欣喜的拉着丁年的手臂,“太好了,上柱国大人不用受罚了!”
 




丁年紧抿着唇,有些失控的抓着虞岁的手腕一路走进书房,一把将虞岁甩到榻上,“我说过让你不要走出这扇门,你听不懂么?啊?”
 




虞岁揉了揉手腕,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可是……可是您说……那个人很可怕,我,担心您……”
 




丁年深吸一口气,长叹,“不要再有下次!”
 




虞岁有些委屈的嗫嚅,“好。”
 




“在这等着,我去拿药”,丁年说完,走了出去。
 




虞岁慢慢的坐起来,丁年啊,我有份量了么?
 




“上柱国大人,最近学药理,有的地方我不明白。”
 




“怎么?”
 




虞岁的声音很轻,“有些药材,明明是毒药,却能救人;有些药材明明无毒,却能要人性命。”
 




“世间万物,皆具两面性,毒药与良药,不过一线之隔,用之得当,毒药亦能救人;用之不当,无毒之物也能夺命。药理如人心,毒药与无毒之物的界限本就模糊,全看使用之人的目的与手段 ,救人还是害人,皆在一念之间。”
 




“上柱国大人,这是您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虞岁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丁年,继续说:“药理之道,恰似这朝堂权谋,看似无害之物,若被心怀不轨者利用,也能成为致命杀招;而看似危险的毒药,在良医手中,却能治病救人,关键在于把握其中的度。”
 




年关将至,丁年突然变得忙起来。
 




“主子,都安排好了,宫里的人也传了信,凉王已经开始布局了。”
 




“外头的亲兵什么动作?”
 




“兵马大元帅和枢密使汇兵的话,能有二十万,再加上主子您的五万,一共二十五万,对上大司马的十五万绰绰有余。”
 




“嗯,去配合吧”,半晌不见鬼七动作,丁年又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
 




“主子,选谁去?”
 




“你想说什么?”
 




“这批女孩子能用的都用了,现下可用又合适的,就剩虞岁了,您,不能心软。”
 




“心软?”
 




“主子,咱们为了这一天,前赴后继了近二十年,不能再等了。”
 




良久,丁年幽幽的声音响起,“去准备吧。”
 




人啊,怎么也没办法两全吧?
 




虞岁看着鬼七端进来的喜服,有些疑惑,“这是?嫁衣?”
 




“主子给你准备的新衣服。”
 




是夜,丁年回到房中,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喜服的虞岁,有些呆愣。
 




虞岁掀开珠帘盖头,“上柱国,你回来了?”
 




“嗯”,丁年应声,走到烛火架前坐下,烛光跳动中虞岁的身影飘忽不定,丁年伸手,想抓住点什么。
 




然后他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抓就能抓住的;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改变走向的。
 




虞岁走到丁年面前转了一圈,“丁年,你看,我好看么?”
 




“你,叫我什么?”
 




“丁年,可以么?”
 




这个名字,有很久没有听过了。
 




也许是烛火耀眼的灼手,也许是烛火跳跃的让人心动,丁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好。”
 




虞岁凑到丁年旁边,扯着自己的袍袖盖到他的手臂上,“你看,你今天的衣服跟我的喜服颜色一样呢,感觉今晚好像是我们的花烛夜。”
 




丁年的手心忽然就被跃动的烛火灼了一下,花烛夜么?
 




烛火烫了掌心,也灼了心,如今局势复杂,前路未知。
 




很多东西不能碰,很多心思不该动。
 




“这个样式不适合你,换掉吧”,说完,他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虞岁坐在原地很久,缓缓的勾起嘴角,“丁年。”
 




我的吉服跟你的甲胄颜色一样,权当我,嫁过你了。
 




做个了结吧。
 




“主子,明晚是一次机会,宫内的布局和城中的布防图都确认过了。”
 




“城防安排呢?”
 




“尽在掌握。”
 




“盯住,不要出任何岔子。”
 




“主子,要安排虞岁去大司马府么?”
 




“鬼七,你跟了我多久?”
 




“十几年了吧。”
 




“你觉得,咱们起事是为了什么?”
 




“您说过,为了还边境将士一片乐土,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虞岁,也是百姓。”
 




鬼七扑通跪地,“主子,过往所有的孤儿都是百姓,您不能因为您的私心,罔顾大局!”
 




丁年身形一晃,原来,他见不得光的私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这么明显了么?
 




“下去吧。”
 




“主子,大局为重啊!”
 




丁年咬着牙,声音中满是森森冷意,“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局,童瑾会没有防备么?让虞岁去,不是让她去送死么?”
 




“虞岁在同批孤儿里,资质一直是最好的,是您一次一次的留下她,您还记得我妹妹么?她也是死在大司马府,属下从不后悔唯您马首是瞻,我妹妹,到最后,都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就连主子您自己,不也是随时准备赴死么?为什么虞岁不可以呢?”
 




是啊,为什么呢?也许是突然意识到,有些事,不该由她们以身入局。
 




可说到底,身在乱世,哪里不是局呢?
 




丁年枯坐了一夜,想不通,找不到破局之法。
 




在丁年眼里,世人只分三种,有用的,没用的,和,虞岁。
 




天光微熹的时候,虞岁出现在丁年面前,“丁年,我要走了,天冷了,你多加件衣服。”
 




“虞岁,上次有个问题我还欠你句答复,会可怕。”
 




虞岁把手臂上的摊子扔到丁年身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么?”
 




丁年猛的抬头,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虞岁自顾自的说:“装了这么久的乖,你都看不到我,也挺累的,我一直都知道,童瑾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等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动作,你做事,天真的令人发笑。”
 




“你觉得我可笑?”
 




“不然呢?童瑾掌兵权十多年,贪婪残暴,鱼肉百姓,临门一脚的时候你意气用事,不可笑么?我全家上下几十口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你现在畏手畏脚,不可笑么?你最初培养我们这批刺客为的就是一点飞蛾扑火式的可能,你现在下不了决定,不可笑么?”
 




“虞岁,你不明白。”
 




“你没有经历过,不明白的是你。”
 




“我认贼作父,我不明白?”
 




就这一句话,虞岁的心好像被细细长长的针密密麻麻的扎满了。
 




她扑进丁年的怀里,颤抖着,吻住了他……像是要用这个吻,把彼此破碎又滚烫的灵魂紧紧黏合。
 




周遭的一切轰然崩塌,化作一片混沌的星云。
 




丁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那细腻的触感,像在触摸一泓温热的湖水,却又泛起层层慌乱的涟漪。
 




她的呼吸急促而滚烫,喷薄在丁年脖颈,如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的理智。
 




他闭上眼,沉溺在这无尽的温热里,心跳声愈发急促,似要冲破胸膛。
 




空气仿佛都被这炽热的情感煮沸,光影在他们身上肆意扭曲、变幻,时而明亮如白昼,时而又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衣物的摩擦声,在这暧昧的氛围里,成了最动人的旋律,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两人紧绷的心弦。
 




他们在这意识的漩涡中不断下沉,分不清东南西北,也辨不明今夕何夕。
 




只剩下彼此的温度、气息,和那汹涌澎湃、无法抑制的爱意,裹挟着他们,向着未知的深渊,永不停歇地、无限往复的升起、坠落。
 




故事的开始,是丁年说:“没有价值的人,不配呆在我身边,收起你的眼泪,不要企图得到我的怜悯。”
 




故事的结束,是虞岁说:“丁年,你别后悔,就这样走下去。”
 




观良二十二年,凉王起事,会同上柱国丁年、兵马大元帅、枢密使,勤王清君侧,剑锋直指奸宦童瑾。
 




事成,賊宦童瑾死于凌迟,其党羽被连根拔除。
 




至此,人称立皇帝权倾内外的童瑾终于消失在百姓的欢呼声中。
 




虞岁在人声鼎沸中,泪流满面,丁年,你看到了?再等一等我,就去陪你。
 




丁年闭上眼的最后一幕是,他和虞岁,红烛,红盖头,红吉服……
 




秋千水,竹马道,一眼见你,万物不及。
 




我叫丁予。
 




从我记事起,就跟照顾我的管事嬤嬤生活在这个海岛。
 




嬤嬤说,我阿娘是整个观良王朝最美的公主,我阿爹是王朝最英勇的执锐上柱国。
 




所有对于爹娘的记忆,都是从嬤嬤的叙述里拼凑出来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藏书阁最上面的架子上发现一个大木盒。
 




我才有幸,隔着层层叠叠的书信手札,参与到阿爹阿娘的故事里。
 




这些书信手札里面,是阿爹没有寄出去的思念。
 




“我第一次见你,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遥远的自己,遥远到我自己都记不起来的自己。”
 




“原来你叫虞岁,岁岁年年的岁,年年,是丁年的年么?”
 




“虞岁,嫁衣很美,跟你的人一样美,你说很像花烛夜,私以为,这就是花烛夜,翘首以盼与卿相伴,岁岁年年。”
 




“虞岁,若不是生逢乱世,我和你,都不会这么辛苦,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逢?若我身死,莫要悲恸。你生性纯善,往后余生,定要寻一安稳之处,春日观花,夏日听蝉,秋日赏枫,冬日看雪,莫要辜负这大好时光。
 




若有来生,无论多难,我定会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认出你,回到你身边,与你再续前缘,不负相思意。”
 




原来,虞岁丁年,是年年有虞,岁岁同舟的隐喻。
 




而我,丁予的丁,是丁年的丁,予是岁岁予你的予。
 




木盒的底层还有一盒香粉,丁予问过嬤嬤,她说这香叫雪中春信。
 




阿爹,阿娘,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么?
 




找到彼此了么?
 




过的好么?
 




虞岁,汝或觉匪夷所思,或觉荒诞不经,然吾可断言,然自吾初逢卿面,卿便深植吾心,自此,情思难断 。
 




纸短情长,书不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