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020章 双循

奇华殿,玉宫。


鱼莺讲完了九华山之后发生的事情,罕见的将在坐的所有人都沉默住了。仲藻雪被她说的有一愣一愣的,姒月是与魏珩有独处过的,也算是有领教过他说话的艺术,想起来就让人沉默。


姒月说,“谋逆这种事是需要脑子的,魏珩不用算在内。”


仲藻雪忍住了笑。


鱼莺被她这一句话也听的一愣一愣,寻思着竟然还能这样的来做排除法。


姒月神色平静的交叠着手,玩着桌上摆着的香兰,似有几分闲情意志道,“说说看六皇子公冶霖与嘉南王萧尧。”


鱼莺便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一告诉她。


姒月听着,却没有说话。


鱼莺的神色有一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踌蹰再三之后,还是开了口,“……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是在意,皇上对外宣称的是贤妃拼死护驾,但我潜进去的时候有看过了贤妃的尸体……我感觉,更像是中了毒假死。”


姒月抬眼,“为什么如此说?”


鱼莺嗯嗯哼哼了几声,眼神游走的说,“因为一些原因……我曾经也有弄到这一类的药来金蝉脱壳……嗯,也有高价卖过一些给过别人。”


姒月看了她一眼。


鱼莺移开了视线,只当作没看见的掩下了心虚。


姒月问,“这种药会是从哪里来?”


鱼莺想了想,说,“不大好说,得具体到究竟是哪一种药才能摸到线索查下去,但我能肯定贤妃之死一定是有诈。”


姒月敛目,“如此,你代本宫盯着那边的动静。”


鱼莺瞪着一双眼睛,“你要我去守尸?”


姒月颌首。


鱼莺目瞪口呆的看她头点的这么的理所应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脑子在一片混沌后最先冒出来的念头是,“那是另外的价钱!”


姒月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鱼莺比出了三个手指头,表示加的价钱一丁点儿也不能少。


姒月看了一眼她比出的三根手指,伸出了手,从那一盒盛满了金瓜子的金玉琉璃盏里抓握了几把,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眼里迸出惊喜,像是饿了三天的小叫花子看到了珍馐大盘鸡般。


鱼莺爱财。


跟世间的普通人一样,最爱这些金闪闪的东西。


姒月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不动,伸手抓握了几次里面的金瓜子,看着她盯着不动有几次咽了咽口水。


松手。


掌握之间的金瓜子如沙一般落下。


姒月抬手盖下了盖子,就在鱼莺恼怒她在戏耍自己的时候,将整整一盒装满了金瓜子的金玉琉璃盏推到了她的面前。鱼莺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她全部送给自己,倏地瞪圆了一双眼睛!


“我先说好了,东西我收下是不会退的。”第一音还没吐出来,鱼莺已经将整一个金玉琉璃盏宝贝的揣进了怀里。


“事成之后,本宫会另有赏赐。”姒月道。


她不怕贪,贪者,亦是可用之人。举上察下,贪嗔痴恶皆是她可以一用的人,她最怕的,是看不出对方的目地,察觉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鱼莺收了一盒金瓜子还附带一个金玉琉璃盏,欢天喜地的去办事了。


姒月的视线移向了坐在一旁气定神闲举杯品茶的仲藻雪。


仲藻雪对茶道也颇为精通,高山雪岭的供茶在她的手中直接化作了人间仙酿,更有煎出了千尺丈之高的茶叶里初雪的气息,


仲藻雪放下了茶盏,说,“殿下慧目如矩识人善用实在令我心生赞佩。”毕竟从一开始,她们照面的时候,鱼莺便是假扮作她的模样还伪造了姒国的信物来招摇撞骗打着她的名义报仇,这两点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姒月不可犯的逆鳞区。


姒月说,“善贤可用却也有不用处,狠恶不可用却也有可用之处,只看用在什么地方。”


她的身边需要仲藻雪助力,却不能只有她来推辞,除了她无心再养第二个能与皇权扛衡的大祭司外,姒月察觉到了仲藻雪的性格太过温柔惜弱,她的身上有母性,有极强的共情能力,但却太过于缺少锐利的锋芒。


这一类的人,最适合去下听民意,为她来筑造另一股新的势力,去团结更多的力量,去照拂着一些孤苦的弱势群体。


但在需要强横的厮杀或者与奸佞来去周旋的时候,仲藻雪的处理明显要比鱼莺弱上很多,即使她能做得好,但她却实在谈不上擅长,尤其是她对奸佞之人有着天性的憎恶如仇,哪怕她有掩饰的再好。


人有善,人也有恶,善恶一体如是天地黑白。


任何绝对纯白无瑕的善与恶,对掌权者来说都是不可取的灾难,这也是她特意决定将性情激烈的鱼莺安插在旁边的原因,譬如那一双阴阳双鱼,她的身边既需要白,也需要黑。


如是黑白相循,始见方章。


“参见姒月殿下。”这一次进来的是一行送酒的宫人,因为落榻在奇华殿的男人较多,每一处都有准备了佳酿。严方在安排礼单的时候,还是遣了人将陈了四十年的琼酿送了去,旨在她喝不喝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


景霞将一行人给领了进来。


宫人将金盘中的琼脂玉露放在了桌案上,再拜了一礼后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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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月不爱酒,她不爱吃任何一种辛辣刺激的东西,但即便如此,也能闻到这确实是一壶好酒。


“璩英。”姒月拨了拨酒盖,唤了一声。


“殿下。”


姒月拨盖上了酒盖,说,“把这一盅酒拿出去给卫扬,让他再拿一瓶伤药代本宫去天刑司告慰一声魏珩将军。”


比起留下她不需要的东西,她更倾向于把东西用在适合的地方。


她之弃物,他之金玉。


“……”


昏暗的天刑司里,挨了一顿军棍的魏珩正坐在牢中,侧着头一边咬着药纱一边给自己包扎上药。天刑司的狱卒是他幼时在校场一同操练的兄弟,也是司空见惯他又住了进来,等他受完了刑还不忘给他送药送酒送饭,叨唠了几句后就摇头离开了。


领完了一顿军棍,关了三天的小黑屋,魏珩还是不知道自己明明不在随侍的名单上怎么就擅离职守了,更想不明白这一顿打怎么来的。


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多想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


皇上要打便打罢,也不算太疼。


“魏将军。”


正在他把脱臼了的地方接回去,咬着绷带扎紧好了伤处,听到了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抬起头来,神色中有些意外的看着卫扬正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壶金鼎盘凰的琼露酒盅,看着他把那一壶一看就是御赐的酒放了下来,连同着一瓶金创药一起。


魏珩怔了一下,挂着刚刚扶正的的手臂站起了身,“卫家兄弟怎么在这里?”


卫扬说,“是殿下有听说魏将军受了罚,让我代替殿下过来看望将军,这些东西都是殿下的心意,感谢将军这几日的照拂。”


关押的小黑屋里的太黑。


烛火赢赢。


也许是风惊悸了案上烛,那烛火但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


——


巍峨宫殿层林立落。


气势恢宏。


已近黄昏之时,陆续的有各国的王公贵臣们从各自落榻的宫殿中走了过来,只找了自己相熟络的人闲谈着,以候等着宗国传诏的春宫夜宴。来的人越多,攀谈的声音也越多了起来。走来往去的,多少都有些攀亲带故的干系,又或者是交灼对仗挂着血海深仇的敌对,只是碍于在场的人多,才不便发作。


“商昌皇子,许久不见了,我代朱国的陛下问安。”


“隆鹿亲王可真是好气色。”


“哈哈哈哈,可把我盼到了殿下。”


“……”


往来的是王贵群聚,偌大热闹的宫殿只在姒月扶手走了下来一时静下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