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3章 骨山白(第2页)

 望枯无辜眨眼,反过来为他慷慨解囊:“风一吹我就跑了,宗主们不妨试试将我双腿打断,兴许就不会了?”

 何所似口水呛声:“我等可为正人君子,岂会、岂会用这下三滥的法子!”

 襄泛也吓得够呛,扭头对顾山来发问:“你们妖怪都这样猖狂?”

 顾山来的脸极是阴沉,往事不堪回首:“……与我无关。”

 望枯又计上心头,摆作一副憨态可掬的纯良模子道:“那宗主们用银两收买我也成。”

 这便有钱找郎中疗伤了——若只是依傍那枯身的自愈能力……少说要等到下个百年才是。

 何所似一言难尽:“……这妖怪到底安的什么心?”

 顾山来思忖再三,狐疑道:“倦空君出手,从未有差池,为何此妖不可治愈?”

 他略有所思,细嗅两回,忽而轻步迈入望枯屈身的花轿里外捣鼓,竟翻出一物。

 此符纸从中断裂,却用深红血迹画的符,久埋泥泞,也未有风化。

 顾山来模样严峻:“果真……缚灵咒、雷锁链、连着一起合葬的花轿,通通都在。”

 襄泛急火攻心:“她是如何带着这些东西一并逃来皇宫的!”

 桑落难得静气:“当初封棺时,是注入了诸位仙尊的灵力,尸身、花轿也都和棺材一并钉死了,这邪祟要逃,也只能这么逃。”

 邪祟无实身,逃出之际也要寻个至阴凡人身,或是至阴物什,才能这样作乱。

 可究竟此地埋着何物,才让她能这般堂而皇之地藏于皇宫?

 更何况,她想逃去哪里,都不该是这里。

 望枯纵使不明几人在打什么哑迷,但左右也不能走,倒不妨多讨个说法:“那我为何不被治愈?”

 他们顺势端倪起满身污泥,双目澄澈的望枯——

 她身处恶鬼棺中也无拘无束,始终为自由身。

 这比不受佛音洗礼可怖多了。

 桑落长锁链弹尘,又绕望枯身上:“恶事做得多,自是显报应了……走!”

 望枯虽无心,听罢,心口一处却也堵得慌。

 她思来想去,大抵是心疼自个儿。

 命不好,到哪儿都白搭。

 襄泛力大无穷,将嵌入土中的铁棺材扛在肩上带走。

 几宗主收了杀心,趁乱之前带着望枯御剑飞行往城外而去。桑落可从未与人同乘一剑,但又怕吊着望枯,会让风给甩散了,只怕到时真会死无对证。

 望枯与枯藤身一样轻,平生最怕的就是风,只紧抱桑落腰身不撒手:“桑宗主,这回我闯祸了,商老板又总嫌我没有心眼,若您瞧得上,我也还活着,往后便把我划入你门下修仙可好?啊,对了。筑刚峰应当无风罢?”

 襄泛劝了又劝,桑落才忍住将她一脚踹走的冲动:“……”

 夜渐浓,云更深时,顺着山阴往山谷中疾驰而下。望枯勉力抬头,却在迷蒙中见得一座……小山包?

 山无荒草,也无参天树,襄泛一锤抡开漫天瘴气,才知是横七竖八的人摞成的山丘。

 俱是未寒的尸骨。

 望枯被桑落扔下地,她兀自走近探看,约莫是些瘦骨嶙峋的乞儿、一头撞死的带孝妇孺、面上溃烂的老翁和身负重伤的无名小卒。

 桑落抱胸不前:“那这里头,可有你杀的人?”

 望枯摇头:“我不会杀人。”

 桑落量她会这么说,一个剑都不会握的废物,能指望有什么出息。何况,此地为磐州城郭的万人坟,凡是老无所依的冻死骨和沾染什么怪病的,都被扔在此地,只待一把火燃个干净。

 千百年间,佛以渡人为扼要,鬼、魔则不受庇佑,想来望枯就是后者。

 可一下两个邪祟都入皇宫,真是闻所未闻。

 桑落将她带来这里,是想碰碰一箭双雕的运气——

 既想引那潜逃邪祟来此至阴之地,又想引望枯吸食怨气,从而显出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