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4章 入宗门

休忘尘收剑而立,望枯心口也随他射出一条血,像红缎抚弄月华,煞有几分苦楚。

 紧接着,她心口竟炸开一片纷纷扬扬的小雪,俱是白花花又喧宾夺主的——

 银子。

 休忘尘唱罢,风浮濯登台。结靡琴乃天地绝音,过往生灵无不心灵神往,只待万物复苏有时。

 但这回,琴音顿挫,实在弹得久了些。

 望枯后知后觉,连滚带爬地将命根子拢回身下。

 她谨记别浅所言:财不外露,外露必定破财,或被旁人忌惮。

 四宗主不知该继续惊愕,还是见怪不怪更为妥当:“……”

 风浮濯忽而停了琴音,飞身而下,衣袂卷起弧月。再一屈身——

 竟是帮望枯拾起银两了。

 桑落不忘明嘲暗讽:“怪不得方才要来搅局,倦空君原是认得这小妖怪啊?”

 “不认得,”望枯只说实话,又转头向高了一个头的风浮濯开口,“仙君,这是我的救命之财,我要用它治病的。”

 但近看风浮濯,他竟是布衣粗糙,又配布鞋一双——若非干净得像新衣,并未会任人觉察。

 一介仙人身,却比寒门子弟。

 三更月充当腊月雪,给风浮濯眉宇蒙尘:“这是你的,我怎会拿。”

 他寻得极为认真,旁人无从打搅。待到确无纰漏时,又把两袖中帕子拿出,包好还给望枯。

 望枯接过,这帕子不是寻常丝织,而为桑麻。但胜在洁白无瑕,可想主人定是极为爱惜。

 “为何,伤无自愈。”

 他凛然正色不像在道困惑之言。

 望枯挠头:“我也不知,仙君也觉古怪?”

 她更不知风浮濯来者不拒,何人有难,皆肝脑涂地。

 风浮濯:“嗯,我再试一二。”

 望枯兴致勃勃,作势掀开长袖:“我有成片的伤呢!先从此处来罢?”

 风浮濯微微侧过身,双目阖上。因身无长物,只得随手抽来生刺的荆藤系在双目之上。

 尖刺与眼只差毫厘,但他浑然不惧。

 风浮濯:“请便。”

 当真守矩至此。

 却见,他屈膝半跪望枯身前,胜雪白衣一半是泥,一半是血。

 袅袅青烟从他两袖灌出,分明只是呼入望枯发丝,却叫她狼狈往后跌坐一寸。

 望枯:“仙君,您轻些……我怕风。”

 桑落长叹一声:“……”

 风是风浮濯外化的灵气,佛修骨身纯净,以其灵治凡人,年岁可倒十年,治妖,也可增长修为。

 偏偏这厮羸弱至此,无享福之命。

 风浮濯利落收回风,始终未有波澜。

 但忽而,那灵风变疾,化作冰锥锋刃。

 稍不留神,风刃便钻入风浮濯广袖中,剜下一块血淋淋的肉,而后是脸颊、眉心,直至寻觅到望枯同属一处的心口后——用力捅穿!

 血花浇衣,腥味自浓。

 风浮濯真如传闻那样视苦为甜,望枯不觉痛都尚且会蹙眉,他却稀松平常,眸中散雾。

 眼下却向望枯躬身致歉:“今日是我无能,只得以此为记,来日,我定会还你一次。”

 言罢,他复归风中,向朗空而去。

 襄泛叹为观止:“倦空君还真是……”

 桑落不屑一顾打断:“真是傻得离奇。”

 有道是……话糙理不糙。

 而一声不吭的休忘尘,只在暗处打量二人,又轻捻蔓发剑残留下的望枯血迹。

 此血稀得像掺了水,还是二月梢头的桃花露。再看望枯,分明浑身无一处好皮肉,分明衣裳褴褛,眼中却藏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