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34章 轻絮飞(第2页)

 慈眉善目,尤似弥勒。

 风浮濯待到天地俱静,四下无人时,才倏尔开口:“为何会是断剑。”

 他跟在望枯身后,若哪步行得快了,会刻意放慢些,但就不是不肯先望枯半步。

 而今像闲谈,像对峙的话,与秋日共缓。

 望枯:“和师尊比试时就断了。”

 风浮濯面色如常:“为何不修?”

 望枯:“因为非但能用,握起来还更为轻巧。其实,先前我也动过要修的念头,但我每至此时,都会从一地换去另一地,自打铸剑以来,我都不曾与它待过几日。既是新剑,也是旧剑。”

 风浮濯沉吟良久:“不妨——”

 望枯打断:“没有不妨,我很喜欢。”

 风浮濯:“……好。”

 喜欢并无何妨。

 只是,他与她一般——

 会于何年何月何日的某一不合时宜的光景下,难以自控地念旧,任其砥砺,任其再被遗忘。

 而望枯是他过往的引子,每每想起,每每钝痛。

 但她的现在与过去,都与自己实在判若两人。

 只是搓磨,难分彼此。

 因此,风浮濯甚至能忍让望枯到放浪形骸时,到泯灭天性时。

 如此纵容,是较之寻常的出格。

 但仅是多出这些。

 再无其他。

 ……

 巫山与空桑山刚好成了一拱井宿,一西一南。两相之差动辄几万里,自然少不了腾云驾雾。

 仙山难觅,妖山更是。

 风浮濯:“你的藤身在何处?”

 望枯:“巫山西北角岭上。”

 他背过身,心诚念诀,再次折损修为。

 风浮濯眸光复清:“过来,握紧我的腕心。”

 望枯:“好。”

 她倾身掀开他的衣袖,一层不够,还有三层,也不知他炎炎夏日时,是如何过的——双手才能捧住他的腕,青筋凸起,骨骼硬朗,分明是个不烫手的汤钵子,煞是暖和。

 跳动而贲张。

 风浮濯:“……”

 望枯天生体寒,与死尸并无二致,先前总被商影云拿出来揶揄,而今风浮濯模样古怪,莫非也有如此差错:“倦空君可是嫌我手冷?”

 风浮濯深吸一气:“……并非。”

 他看他衣袖里多出的两只并无重量的手臂,只怨自己太过惜字如金,竟忘了同她说个明白。

 但世人听了这话,应当都知隔衣而握,望枯却一根筋地认为,风浮濯说了何处,就要精准无误地寻去何处。

 风浮濯三岁时便会自行沐浴,贴身之事也甚少求于旁人,左邻右舍都知他这省心又乖顺的神童。入佛后更是净身静气,几百年间莫说任女子如此碰身,男子都不曾——而上一回,还是生母在世时。

 不置可否,他对望枯放任太过了。

 望枯欠身看他:“倦空君?”

 风浮濯偏头躲闪:“……无妨。”

 但轻瞥望枯熠着星芒的眼。

 瞳仁为桃核,桃核中载着水天一色。

 ……罢了,区区臂膀,她要可拿去,不必再问他一遭。

 望枯哪知自己这无关紧要的行径,也能惹得风浮濯心头七上八下。

 却见风浮濯阖眼,眉心这抹红忽闪一瞬——

 又觉天旋地转。

 望枯跟着阖眼,脚下青砖地忽而崎岖不平,还有一缕温热的风,抚弄她的眉眼。

 落叶终有归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