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42章 算筹计

钱财易碎,落水却能咕咚作响。而魂魄承载一世性命,却轻得没有声息,只是河烟轻飘,难敌此季雨。

 没有念想,正是最好的念想。

 望枯盯着崖下的水涡出神,旁人却炸开了锅,义愤填膺,争做好汉。

 一人撸起袖子:“是你把符咒毁了的?”

 望枯:“嗯,是我。”

 “嗬!口气不小啊!”

 “他们上劫峰弟子!都是乌合之众,土匪一群!”

 望枯:“并非,符咒就是苍师兄布下的,他是个好人。”

 骂她无妨,骂宗门无妨,骂苍寸……更无妨。

 但不能从她而起。

 省得苍寸火冒三丈,要将她连人带铺丢出书房,再无容身之处。

 “……起内讧了?”

 “上劫峰不是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吗?如今这是?”

 “诸位!她可是望枯!扬言要杀我们的那个!”

 此言一出,马后炮一个接着一个来。

 “她啊!我说怎的这样面熟。”

 “我方才就想说了!是你们都不听!”

 “路清绝知道罢?三番几次被她戏耍,面儿都丢干净了!她可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

 “莫非……她是自个儿立不了功,也不让旁人好过?”

 望枯倦怠了:“‘她’是谁?师兄们大可站在我面前,正大光明地对‘我’说。”

 几人频频后退,显露鼠胆,还要佯装镇定自若。

 “你杀完鬼还想灭口吗!”

 望枯握紧断剑,垂下放在身后:“当然不会,说话而已,宗门之下只有比试台才可动武,再者,我弱女子一个,不如师兄们魁梧,更没有杀人的本事。”

 这些人是四四方方的军队,一进则齐头并进,一退则全军撤退——望枯越是说得正经,他们越是退得狠。

 弱女子……

 谁信?

 一人色厉内荏:“罢了,男儿不记女儿过,今日就当你是收不住剑,让它不慎飞了出来,下回可就……”

 又一道青光闪过,急斩此人耳后。

 望枯这次得以看清了自己的剑气。

 裹着叶的双缠藤,好似开了点点黄花,细而不幼。

 可惜太温良,断不了那人的耳后发。

 望枯手腕一转:“并非收不住剑,这回也是有意为之。”

 “什、什么。”

 “你明知不可动武!为何还要如此!”

 “这不是动武,”望枯一缕打垂得恰到好处,雨打剑上,冷光毕露,“只是挑衅。”

 总说美人与雨,共绘诗画。

 可若是,没了伞呢?

 ……

 剑拔弩张的气焰刚燃起一瞬,又被雨水浇灭,常升孤烟。

 “……今日还有要事!来日再找你算账!”

 “是啊!不跟她一般见识!”

 “走走走!救鬼要紧!”

 望枯努嘴,剑也黯然:“……”

 话本总说,男子睚眦必报,激不得的。初一唾骂,等不到十五就能归还骂声;花出去五枚铜钱,恨不得讨回五两银子;今日拔剑相向,就要提防能否活过此夜。望枯好不容易生了剑气,还想趁此机会摸清缘由呢——

 可惜是骗人的。

 她往回走去,说是救鬼,却不问鬼的意愿,尽是那喧宾夺主的作派。

 古琴为雅乐,再想高山流水觅知音,奈何过往游魂应是清贫之子,不懂琴律;胡舞为宴礼,豪情万丈,心灵神往,游魂见了难免有艳羡。

 至于丧礼,繁华落幕后,终抵不过一块题字碑文——名与尸身,皆在何方?

 修士怡然,未必不是出于好心。

 但观者困守其中,是庸人自扰。

 望枯若是鬼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载歌载舞,难免徒增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