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55章 同林鸟

如此宜人景致,乱人心智。望枯如此分神一回,就放开了风浮濯的手。

 她也并无当救世主的命。

 旁人见这天降挡命佛就被如此弃置,甭管有无情理当头,都折返回来,张罗着把那要么将人烧死、要么给人熏死的大火平息了。

 神木再神也是木,修士再废也是人。

 区区一刻钟,这焚去负卿宗的火便只剩直烟了。黑锚似的,勾来沧海月。

 一日看遍早春与岁暮。

 而风浮濯,有两根结靡琴弦奋力抬着,它们找了处开阔的着落点——尚有积雪的城门外。

 望枯没有急着去看这“救命恩人”,他来得总是出其不意,有她照料、无她照料,风浮濯都未尝不可活。

 何况,她不觉妄自介入旁人因果之事,就理应劫后余生,

 先与无名一起清点流年书屋的人头才是要紧事。

 各个毫发未损,不错。

 书也没能丢去一本,尚好。

 无名也是我行我素,丢弃一堆烂摊子,载着望枯往筑刚峰找寻晓拨雪。

 也不知她暗地里偷偷来看了多少次,怎么入的暗格,哪儿设了机关,此地会冷到什么地步,她都牢记心中,才会如此畅通无阻。

 而冰棺之内,美人仍旧贪恋黄粱一梦。

 但面容上却稍显血气。

 望枯:“……莫非是我弄错了。”

 无名强颜欢笑:“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大不了从头再来。”

 身后有人冷不防开口,空灵声回荡在寂然里:“没那么快的。”

 二人回头看去,却是倚在冰窟边上的桑落。

 望枯:“桑宗主知晓我想行何事?”

 桑落:“这样明显,雪与雪一样,又与血同音,是个人都猜得到,这场雪就是给我十二峰的下马威,更知道,晓拨雪吐干了身,才换来这么多雪的。”

 望枯抬眼看去,桑落竟将她压在心底的话,一五一十吐露明白了。

 无名放低身姿,持备战之态:“桑宗主,您为何如此知悉?”

 桑落缓步而来:“你们擅闯我的禁地还有理了?这天底下谁都可能杀她,独独我不会。”

 无名:“凭何信你。”

 桑落昂起下巴:“凭得我是桑落。”

 她自入红尘起,便已起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女子。

 因女子生而就苦,共为同林鸟,就不谈哪户牢笼更显华贵了。

 望枯:“无名师姐,我信桑宗主……但我只想知晓,晓宗主何时能醒?”

 桑落意味不明:“不必问旁人,问问你自己就好了。”

 望枯轻叹:“……我更不行。”

 当什么份量都要往她肩上担时,一些或好或坏的念头又涌上心尖。

 活着,像是随时随地背着篓子,看似只装些新花旧草,实则却暗藏一座高山。

 出了巫山,还有银烛山,最后是拆分成十二根柱子的雾岫山。

 足以将望枯钉在死局之中。

 桑落:“活着就不是为了能福大命大,而是为了让你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再看到拨云见日之时——而今日,不就给你碰到了吗。”

 望枯耷拉个头:“可是……仍旧不够的。”

 若是能用“死”换来水落石出,一切疑难都将轻而易举。

 她就想轻松一回。

 ……

 望枯离开后,风浮濯早已醒了,且从负卿峰转至岁荣殿,而独属于她的宝座,也因此易主片刻——但各有各的风姿,望枯能躺绝不坐,风浮濯坐着却比站着还知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