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银柳正(第2页)
这间院子不大,里里外外都由他们夫妇俩打理,因此,长廊里与棉花地无异,使得 她身子轻飘飘的。
古丝与风长引彻夜灯火通明,两个人放慢声,齐肩推门去。
古丝低声:“夫君,白骨偶如此异常,若是有差池,便不要拿了,万事都需谨慎入微。”
风长引笑得眼尾叠起轻微折痕,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快让我好生掂量掂量……唉,果真瘦了。这些日子为我彻夜计量出逃之路,如此辛苦,我怎会辱了使命?夫人定要宽心,我就是死了,化成鬼,也要爬回来护着你与柳儿的。”
古丝嬉笑不起:“……不可拿生死打趣。”
柳儿为风浮濯的乳名。
因他生时,古丝正与风长引在一个瞎眼婆娘的院里栽种银柳,树身刚落土,就破了羊水,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还生得盎然。
风长引就动过给他取“风银柳”之名的歪念头。
古丝却说:“风中银柳正,自扫尘世愁。我们的孩儿,就不必有金山银山了,能成沉浮里的一粟,浊浪里的清流,便足矣。”
“银柳”的深意与表意都有了,哪怕如今不到弱冠之年,日后也只有这一个表字。
而今风浮濯八岁,却已成了清流。面的疤就让它疼着,食不言寝不语,能吟诗作画,能会挽雕弓,比成人还胜似成人。屋中没人打搅时,就搬板凳坐在院子里一整天不吭声,字写累了,就雕雕木头,给哪户燕子筑个新家。
幼时的风浮濯是个闷葫芦也就罢了,百年后更是一去不复返。若非望枯总在古丝与风长引跟前耳濡目染,这辈子也等不来风浮濯开口说罢?
望枯看着二人相行相远的背影。
这应是风长引眼里的人世间。
方寸天不大,无外乎家、国、民,一日三餐。
留得久,外人竟也乐在其中了。
望枯翻个身后,送夫君折返而来的古丝,刚好微微躬身在她身旁。
古丝双眼不眨:“你跟了我们这么多日,为何什么事都不做呢?”
望枯瞪大了眼,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
还是该问她可是看得见人。
“地凉,你生得如此可人,不该被病摧残了……”古丝柔笑着伸出手,“何不来我屋歇息?”
望枯牵了上去,掌心像是触了块冰:“古丝姑娘,您既然一直能看见我,为何迟迟不说呢?”
古丝:“都多久没人唤我姑娘了,你当真是个懂礼的好孩子。”
望枯被人夸就不自在:“……多谢。”
古丝邀她入室,什么糕点都端了上来。
古丝:“府上因我一人,都忌荤食,若是招待不周,我便带你去城中的酒轩。”
望枯看了一圈,双眼停在那凉糕之上,还浇灌一圈青梅酱——但她吞咽口水,就此忍住了。
端宁皇后当初也是如此,难免会心生忌惮。
“果真聪慧,知晓留个心眼。”古丝相当喜欢她,“我样样吃上一口后你再吃,若是嫌我碍眼,也可尽数端走。”
望枯眨巴眼:“您有事求我?”
古丝淡笑:“我若有事求人,便不会只用这哄孩子的把戏了……倒是你,何故寻我?”
望枯苦恼:“我能信你吗?”
古丝:“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如今已是一缕亡魂了,应是对你做不了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