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85章 动春风

望枯盯紧风浮濯的面庞,陡生三问。

 一问,他眼疾好了?

 二问,他为何在此地?

 三问,非要抱着人,才可说话么?

 ——倦空君这是闹的哪般?

 望枯挑筋捡瘦,通通按下不表:“分明是倦空君不愿认我在先。”

 转攻为守,当真聪慧。

 风浮濯逢人就跪的毛病还未摒弃,眼下就着抱人之姿,单膝碾去杂屑间。

 虽双目不争,何处也灼得烫人:“嗯,我知错。”

 望枯被“囚”风浮濯这三亩逼仄地里,双腿分开嵌在他腰身,衣裙掀到膝上。风浮濯双臂像老树根,孔武有力,一掌心罩在望枯背脊,另一掌则垫在脑后。

 望枯两臂无处安放,只好耷上他的肩。

 她心生一念——

 这便是续兰所说的“亲昵”?

 望枯仍是不解:“倦空君身上这么些伤,却还要抱着我,不知是嫌不够疼,还是有意博人同情。”

 望枯与那时的素君一般,话里话外分明都捎带讥讽,可绕进风浮濯耳边,一个是北风刀,一个是和煦阳。

 化了心底的腊月雪,漾着山泉,所动皆春风。

 风浮濯轻声应:“都有。”

 望枯:“……”

 她眉间拧作一团。

 她自认榆木脑袋,却也觉察风浮濯的不对。

 望枯:“倦空君染了风寒么?”

 ——并非她学个病症,便逢人这么说。而是风浮濯,显然从那高山雪,坠为岸边池,虽仍似不近人情的死物,却好似藏了温。

 风浮濯难忍一笑:“并未。”

 望枯毅然确信,此笑是她看花了眼。

 望枯斟酌:“那是为何?”

 ——莫非,伤到脑子了?

 风浮濯轻叹:“望枯,你不该关切我,我不值当。”

 ——他抱起她,分明如登徒子那般不讲理,怀中人乖顺过了头,难免吃亏。

 心上疼又添一笔。

 望枯更是一头雾水:“那我该说什么?”

 “好,你无需多言,我来。”他翻出袖口的帕子,慢声道来,“我仙骨已剔,又做了几回大逆不道的错事,前几日,都在笼残浮屠里关押,不见终日。”

 望枯:“何为大逆不道之事?”

 多半又为芝麻大小。

 风浮濯轻描淡写:“在仙界打了十二峰的休宗主,未去洪涝灾地救人,轻慢自己的性命。而今,还与十二峰、归宁为敌,放无垠集鬼魂逃去他处。”

 望枯停息,始料未及:“因此,倦空君的身伤……”

 风浮濯堂堂正正:“我这一身伤,正是与十二峰弟子、归宁弟子交锋而来。”

 ……还真是大逆不道。

 他奔着今日能与望枯相遇,有意揣起帕子。本想大战后,舀一瓢清溪,再给自己正个衣冠,不于心上人前失了仪度。未曾想,这心上人才是凄凄惨惨。

 额上、膝上、脸侧,都有淤青。

 他挪来一手,大掌轻拢她的膝:“可碰么?”

 望枯好心提醒:“我的身子古怪,你仍是治不好我的。”

 风浮濯黯然垂首:“嗯,确是我无用。”

 ——不论她用灵力看了望枯多少眼,也还是心疼。

 忽地,二人听第三人跫音相进。

 那人一步一碎瓦,又“叮铃”、又“哐当”。

 动静这样大,恐是不想隐瞒。

 望枯压低嗓子:“有人来了。”

 风浮濯自然明白,侧身去严阵以待。将坐于身上的望枯,换为横抱——若有不对,走为上计;若有埋伏,第一处伤,也只能是他的脊背。

 那人停于拐角,恐怕气力已绝。

 “不必躲了,将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