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96章 两处忧(第2页)

 她俨然醉了:“父亲,神女什么都未说,何必急着认下所有罪责呢?”

 她媚骨伏案,已从他们的几分虚情、几分假意里,分割开来,自成离岸。

 裴氏噙着泪:“芩儿……此事是沃家的百年罪责,洗脱不得的。”

 沃元眷茫然失措:“芩儿,母亲……究竟生了何事?为何我浑然不明白?”

 “许是什么……亏心事罢?”沃元芩一笑,便是醉,也醉得明明白白,“哥哥何必要知道,不知者反倒可幸。”

 沃元眷被刺痛似的,落魄垂首,无颜再看她与望枯。

 望枯漠看此戏:“沃元眷,我不是定人生死的判官,更不是你们口中的神女。我问这些,并非是想知道什么,而是——”

 仅仅为了她自己的过往。

 分明诓骗他们说出实情就能了结的事。

 她却索然无味了。

 望枯又道:“罢了,我心不在此,又无心去管。更不必把那些莫须有的恶事、好事,冠在我头上——‘妖女’、‘神女’,我一个也不当。”

 窗外刮起一阵妖风。

 此风将二老冲散,双膝颤颤巍巍,如他们不堪一击的身骨;婢女难以置信,又怕又惊;而沃元眷,由浮云遮眼,看不清眼前的所有人……才后觉其中有几个,还不是人。

 有些谣传,并非谣传。

 谁曾想,隐忍一时辰,卸下求全假面后,仍是到了不欢而散的地步。

 望枯的心是捂不热的。

 众山群颓,唯峭壁石花不乱。

 沃元芩一饮,一笑:“神女大人又骗人了。”

 望枯不愿逗留:“沃元芩,你想如何?”

 沃元芩两眼迷离:“不如何,我为神女信徒,该尽我应尽的本分。”

 望枯拉走晓拨雪:“沃元芩,我不后悔先救了你。但你从不说真话,我也从未答应与你做这桩买卖。”

 那彼此注定是两路人。

 庭前寂寥,沃元芩的话语飘零已久:“不答应又何妨?我情愿做神女大人的信徒。”

 且迎风高歌。

 且做一辈子的。

 ……

 此夜多愁,门前摇钱树婆娑得厉害,却“一毛不拔”,要想再寻片叶子,还需躬身采摘去。

 三时辰前,这里站满了翘首以盼、要一睹神女真容的家丁。

 如今油灯寂然,孤院里了无人气,阴冷得好似腊月天。

 晓拨雪兀自关了窗:“这两棵树我也观摩了数日,若非今日见你采摘,至今我还被蒙在鼓里。”

 望枯攥了一夜“假花”,手掌上,左横一个紫藤印,右染一个桃花红,像是在将她戏弄:“原来如此,还以为是我没见过的‘亲眷’呢。”

 晓拨雪:“你应当早已觉察了。”

 望枯不置可否,她的确了然,否则怎会对同根“痛下狠手”,一摘就是一捧花。

 她也曾听过,那些摇头晃脑的小儿背诵着“人之初,性本善”的诗文,才时时信以为真。

 后来才知,诗文只是诗文,并非事事勉强的来。

 望枯终能大言不惭说一句,草木更通善性了。

 凉风散了故里秋。

 一别闲适两处忧。

 ……

 神女已醒,举州欢庆。

 望枯乘花车游街,所行之处皆有桂子飘香。哪怕昨夜风中狂乱,使得此日天色昏暗,也因两路栽满金灿灿的花,也似点了盏灯,往看客心间添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