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158章 十年晚(第2页)

 “治国者,没有社稷良方,没有高瞻远瞩,也需有海纳百川的肚量。而你,十岁又一了,却还随着他们游戏人间,草芥人命。”皇上甩袖离去,“更可悲的是,你连草芥人命四字都写不出……朕此次归去,定要与你母妃好生说说你的课业,问问她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

 风浮濯见好就收:“……多谢圣上。”

 太子一屁股跌坐在地,泪眼汪汪:“不、不可!父皇!不可!儿臣知错了!莫要同母妃说啊!”

 衣裳不洁,腰腹叠起几层,嘴周一圈糊得半红半黑,若是皮囊尚可,还能当只花猫。可惜,太子只能当个被一掌拍瘪的泥巴人。

 且是烂泥一滩。

 ……

 阿斗固然难扶,但术业有专攻。好在风浮濯吃苦耐劳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极称其职。

 那些个随行的公公、人臣,见他得了圣上青睐,便嘘寒问暖地守着,好声好气地候着。但风浮濯一心上下求索,只屈身于船舱内膛,专心备起教案来。

 几月奔波,朝晖如梭,风浮濯从未与人打过交道。皇宫内外,都对这心性孤僻的小夫子略有耳闻。哪怕太子心有惦记,也暂且不敢造次。

 于一方小窗边靠着的望枯,同样一声不吭。风浮濯在与不在,也照睡不误——

 梦中为走马观花,一年比一日还要快。破梦以后,世道可是也会沧海桑田?

 直至临近磐州渡口,风浮濯看着海上残月,才暗下决心。

 他轻声唤着。

 “白骨偶大人……可有睡去?”

 这个世道的主宰是风浮濯,望枯若是得他召唤,自然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会答。

 ——还能如何说呢。

 风浮濯却坚信她是醒着的。

 “白骨偶大人,我那日看着江枫渔火,心有一言未曾道出:为何父母二人如此吃苦,却从未见过那般惹人动容的景致。”

 “我知晓,这些为身外之物,不可追,不可盲从;但我更知晓,善人活这一世,就如那两名逞能的渔夫,穷会死,饿会死,行凶会死,行善会死,被践踏自尊也会死。”

 “因此,人有玩性,会有懒性,父母二人摒弃以上两者,注定要牺牲太多。”

 “而我如今才深谙此道。”

 “白骨偶大人,我知晓你不愿搭理我,是因为我扯谎了。”

 他徒留一记不熟练的嗤笑。

 “正因我是平生第一回,还以为定会败露。”

 “谁知佛祖显灵……或是,白骨偶大人暗地里将我庇佑了。”

 “言而总之,我都该道一声对不住。”

 “但不会水之事我却并未扯谎,只知成事在天,我若是死了,也好早日陪黄泉下的父母,若是天要助我,我定要为他们平反冤案。”

 “于此,我竟在水下船桨里,绞进了一串抛了光的璎珞珠子,我顺势将它夺来,用力撕断了,只择其最大的一个,于礁石上打磨。”

 “如此逗留,我也的的确确沉入湖底,命悬一线。”

 “当我醒来时,我便暗自起誓,绝不负天意的帮扶。”

 “我要正道当首,要良人致胜。”

 “而今我说这些,是想问问白骨偶大人。”

 “……磐州遍地是凉薄之人,皇宫总有骇人听闻之事,好的时令极短,坏的时令极多,不知大人可愿陪我一并去吃苦头呢?”

 ——人到磐州了,方知询问。

 纵使他百般压抑天性,也难改贪欲本心。

 望枯也不打“冷战”了,久违翻出活字木板,轻轻敲出一个字。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