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163章 形神乱

再至磐州城前,春藤盘踞古门,风浮濯望而却步,停在百米开外的深丛边。

 他像是少年容貌的垂老之人,不见鹤发,见蹒跚:“我就在此地等你。”

 这么些天,风浮濯的几多顿挫,望枯都看在眼里。但他从有求必应,到日益缄默。

 望枯昂首调笑:“银柳还没打消送我回去的心思么?”

 风浮濯两眼追寻前路:“没有,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尚未摸索出门道,从未有过打消的念头。”

 诚如他这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风浮濯多少次欲言又止时,模样都是鬓边落雨、牙根紧咬。

 神明不讲疾,只讲元神摇曳,三魂尽毁。

 望枯还猜,可是有人在遥远的四百年后,为绝后患,灭了风浮濯的“尸首”。

 坐鱼蛰伏,蟾蜍方起。

 休忘尘的行事作风便是如此丑恶。

 “说不定就是天的旨意呢,银柳干脆弃了这一念头罢?”望枯尚在打趣,“莫要忘了,我可是他们嘴里的‘邪祟’,若是留在四百年前,兴许还是好事一桩。”

 风浮濯摇头:“不可。”

 他心恒久。

 望枯争锋:“不可也有缘由。”

 风浮濯也不避讳:“是有。”

 望枯佯装叹惋:“可银柳却什么也不说。”

 相携多日,埋怨在情理。

 “不是不说,”风浮濯怅惘睃巡,“是不知从何说起。”

 三旬前,本该“川流不息”的灵力却停滞了。

 取不得,用不得。

 他挥霍修为的法子实在“野蛮”,今日这般下场,怪不得旁人。

 风浮濯走一里路,便会两眼昏花,昏聩十个时辰。

 他之所以不愿如实相告,是怕望枯左右为难,或是再救自己一回。

 望枯分明都知道,却不嫌他是否累赘。只是心细跟随在后,见风浮濯步子稳当了,望枯才会隐退人潮中。

 风浮濯都看在眼里。

 望枯耸耸肩:“好罢,银柳不说便是,眼下我该入城了。”

 最后一程,她也焦急。

 再找不着无名,她当真要成这毁天灭地的女魔头了。

 风浮濯:“好,望枯定会平安顺遂。”

 郑重过了头。

 望枯歪头:“你会在此地等我么?”

 风浮濯迟疑刹那:“会。”

 望枯:“好,那我安心去了。”

 这一回,也是风浮濯率先背过身:“好。”

 犹如群雁入山,犹如故人诀别。

 风浮濯不常将背影留给望枯,她难免会多看两眼。

 好似风浮濯要乘风去琼楼,辞退人间。

 生死也莫过于此。

 ……

 望枯身子矮小,自知穿行在百姓鞋履之间,远不及野犬的声势,却有它的敏捷。旁人只当是一只羽翼湛亮的麻雀,揉揉眼睛,又消失不见。

 风浮濯是否扯了谎,望枯实在看不出来。

 但她扯谎了。

 当初说要找回无名的信誓旦旦,都在此时此刻扑了个空。

 磐州也未必找得到,但望枯执意来此,是想印证一个猜想——

 兰茑城早已不是兰茑城了。

 那磐州就还是磐州么?

 这一路上,风浮濯的防备心虽大打折扣,十成关切都落在望枯一人身上。望枯却恰恰相反,将所剩无几的好奇,通通投眼去五湖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