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晋江文学城(第3页)
石春竹本就行动不便,一个踉跄跌入牢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哎呀呀的叫了半天,终于有犯人忍不住骂道:“吵死了!老东西,你给我听好了,我才不管你什么县丞不县丞的,再扰我清静,我就打断你的腿!”
石春竹被囚禁在外监区不过五日便扛不住了。她多年来养尊处优,自视才智出众,却不幸与一群粗俗悍妇同囚一室。在这里,无人对她阿谀奉承,更无人倾听她的胡言乱语,尤其无人敬重,她夜晚只能睡在恭桶旁,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难以承受。
她已年逾六十,此生唯愿便是体面老去,绝不是茍延残喘,为一群刁民守恭桶。
深思熟虑后,她终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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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物名唤‘梦华’,是诸芳华幼时游学时所得,人一旦饮用,便会感觉如梦似幻,如登天境。最初,我们只想挣些小钱,但没想到利润如此丰厚。而且可随着药物的深入,客人的副作用也越来越明显,譬如狂躁、欲求不满,导致梦华楼经常有闹事的,于是我们在露酒中逐渐加重了药剂的含量。可没想到,竟有百姓因此致死。”
起初是死在家中,后面是死在路上,最后竟死在了梦华楼沿街外的小巷。为了不暴露梦华楼,沿街会设暗哨跟着,一旦察觉不对劲,会将发病的百姓往引入不见北的地界。
发病时,眼前如梦似幻,全无自己的主见。
所以那口井里才会有三具浮尸,并非人为弃尸,只是单纯命硬,中毒颇深的百姓摇摇晃晃的行了那么远,最终不幸跌入井里。
不见北无序,一旦发现死者,她们可按斗殴致死结案。
因死者都是平常百姓,官府一经威压,家属便会撤案。但诸芳华担心这样下去,会有贵女因此罹难,于是便有了暗室。
贵女担心声誉受损,便会对家人隐瞒行迹;但很快,贵女们也有因此病亡者,常泰县只能假意查办,最后寻个奴仆屈打成招。
如此操作足有两年之余,直至东市井浮尸案的出现。
“我察觉不对,便让梦华楼改了露酒的配方,又关闭了暗室。本想等此案过去重新启用,但许多客人在楼中闹事,声称酒的味道不对,恰好大理寺与禁军卫又撤出协案,诸芳华只能下令复以启用。”
石春竹言此看向众人:“我知道仅限于此。”
这与范含景等人口供基本一致,并无疏漏,只是还有一事众人不解。
黎舒平问她:“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石春竹发出一阵轻笑,那笑声在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我已逾花甲之年,无夫无女,无牵无挂,你问我为何行此事?或许是想畅快淋漓的活一场吧。”
提及石春竹,梦华楼中戏子无不感激涕零,感念她的再造之恩。
石春竹不近男色,亦不沾女色,唯爱戏曲,将所得俸禄尽数用于戏子之身,邀戏子回家,待之以礼,未有丝毫亵渎与轻视。
石春竹任常泰县丞二十五载,其间侍奉过六位上官,每四年便有新县令接到升迁旨意。
邹恒曾疑她因怀才不遇而心生怨恨,报复于世,然而事实却是,她多次婉拒上官提拔之意,甘心在常泰县屈居副职;
后来方知,那些县令多是为镀金而来,故全县事务无论巨细,皆由石春竹定夺,她虽名义上为副手,实则为真正的掌舵人。
她不在意那些虚职,只要她的话有分量就够了。
想必是到了年岁,安分守己了一辈子,临了决定放肆一把,所以她迫切想开一家戏楼,一家高朋满座的戏楼。
因为她想给每一个喜爱的戏子一个家,一份体面的工作,她有什么错?
黎舒平面露难色,对她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她行事乖张,莫名其妙。
邹恒初时亦觉匪夷所思,然经事后深思,发现她就是奇葩。
所以黎舒平狠狠啐她一句,继而追问:“诸芳华现在何处?”
石春竹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只是听到诸芳华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诸芳华自幼游历四方,广交江湖豪杰,如今手握巨资。若她决意逃离,便如同断线之筝,无牵无挂,其落脚之地,谁人能料?”
黎舒平眉头紧锁,质疑道:“她的女儿尚被拘禁于大理寺,怎可能无牵无挂?”
“女儿?诸芳华冷心冷肺,却又四处留情,儿女不计其数,一个诸秋灵算得了什么?”
石春竹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对那女人的轻蔑:“那日你们的行动出其不意,她却能携带巨资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事先得到了风声。可她依旧让我与诸秋灵前往梦华楼……而今想想,我与诸秋灵都不过是助她逃跑的棋子罢了。你们与其在此逼问我她的去向,不妨好好查查内部叛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