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大叔 作品
第73章 红灯笼(第2页)
"我要盏能镇宅的灯笼。"谷雨那日,书生王景文抱着开裂的砚台闯进来,青布直裰上沾着墨渍,"自从得了乡试头名,总听见梁上有磨牙声。"
傅九生正在熬鱼鳔胶,铜锅里的气泡泛着尸油似的青灰色:"镇宅灯笼要用人面竹做骨,西郊乱坟岗最后一茬。"他顿了顿,"得用三更天的露水研墨题字。"
书生在漏雨的茅屋里等了三日。第四夜子时,傅九生提着灯笼叩响柴门,灯面上用金粉写着"蟾宫折桂",映得王景文眼底发赤。当夜书生房里的烛火亮到五更,邻居听见他时而大笑时而呜咽,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人论文章。
放榜那日,王景文的名字朱砂似的洇在榜首。报喜的衙役推开柴门,却见新科举人悬在梁上,脚尖还在往下滴墨汁。那盏灯笼好端端挂在门楣,金粉字迹被血染成了褐色。
傅九生是在县令查案时混在人群里的。他看见灯笼八面绢纱鼓胀如人脸,书生临死前咬破手指写的血书还粘在灯罩上——"明明是我的文章"。
三伏天的蝉鸣撕碎了七月流火。傅九生把书生那盏灯笼浸在糯米浆里时,听见门环轻响。穿素色襦裙的妇人挎着竹篮,鬓边白花被汗浸得发蔫。
"奴家姓张,住在杏花巷尾。"妇人从篮底摸出个银镯子,"想要盏长明灯,照着亡夫回家的路。"
这次傅九生用了陈年雪水调朱砂,灯骨是雷击过的老桃木。灯笼成型的刹那,满室烛火齐暗,唯有新灯笼泛着夕阳将落时的暖光。张氏提着灯笼离去时,青石板路上竟浮起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