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43 章(第2页)





冯乐真默默拢紧披风,思索大喊救命和冻死哪个更丢脸,正想得投入时,突然瞥见前方一抹光亮。




是灯笼。




她眼睛一亮,当即三两步走过拐角,入眼便是凉亭、石桌、灯笼、暖炉,以及凉亭中背对她而坐的身影。




冯乐真脚步倏然放慢,却还是一步一步朝凉亭走去,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总算看清那人所坐并非亭中石凳,而是一座打造精良的轮椅。









站在雪中,好奇地看着眼前人,眼前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原本拢在袖中的手扣在了轮椅上。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纤瘦白皙,血管根根分明,比姑娘家还要单薄漂亮,却一眼能叫人瞧出是个男子的手。




冯乐真自认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此刻看着这样一只手,却有了一瞬的失神。




然后轮椅轻轻转动,这只手的主人缓慢地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当对上那双不染凡俗的眼眸时,时间仿佛突然静止,风不动,雪不动,天地万物刹那归寂。




“殿下?”他轻启嘴唇,声音些许沙哑,如同谪仙沾了几分烟火气。




然后风继续吹,雪继续下,一切如常。




冯乐真与他对视许久,才平静开口:“世子,好久不见。”




“十二年了。”祁景清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冯乐真还未回过神来:“……嗯?”




“十二年。”祁景清重复一遍。




冯乐真恍然,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你还记着呢?”




祁景清看着她眼底笑意,眼底也多了一分温度:“殿下再不进来,就变成老婆婆了。”




“老婆……”冯乐真一低头,看到自己头发上的雪,顿时笑了,“那倒不至于。”




说着不至于,却还是进了凉亭,往下抖雪时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又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将雪抖在他身上。




祁景清安静坐着,等她抖完雪才递上一杯热茶,冯乐真道谢去接,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冰凉的指尖。




两人同时一顿,冯乐真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将手收回袖中。




冯乐真笑笑,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总算觉得暖和了:“多年未见,你竟还认得本宫?”




“殿下不也认得我?”祁景清声音虽有哑意,却透着说不出的空灵。




空灵。冯乐真倒是很难想这个词能用到男人身上,可他却十分合适。




“本宫是认出了这东西,”冯乐真拍拍轮椅,“若本宫猜得不错,这应该是工匠李非子的作品,千金难得,更何况这座凉亭特意设计了斜坡,想来就是为了方便过轮椅,想也知道镇边侯夫妇能如此费心的人,也就你一个了。”




“原来如此,殿下还是那般聪慧。”听她是因为外物猜出自己身份,祁景清也不见失望,只是颔首认同。




“你呢?”冯乐真好奇,“你是如何认出本宫的,莫非是因为本宫这身行头?”




来之前,她可是特意打扮过的,为的就是不被祁镇夫妇的气势压过去。




祁景清对上她好奇的眼眸,唇角微微弯起:“是。”




“难怪,”冯乐真笑了一声,再次对上他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眼眸,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还病着吗?”




“是。”




“那你不好好待在屋里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无聊,出来走走。”




祁景清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他们找来了。”祁景清意外的平静。




冯乐真:“……他们听起来好像很着急。”




“嗯,我偷跑出来的。”




冯乐真:“……”




“世子!”




“世子!”




声音越来越近,冯乐真回过神来……开玩笑,她本来背着推镇边侯世子下水的罪名,若再叫人看见她和病中该在屋里休息的他一起吹冷风,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是要挫挫祁镇夫妇的锐气,但不代表要与他们为敌,要是今日说不清,那之后还怎么收拢他们?冯乐真果断就要离开,可一抬头找人的火把已经从她要走的那条路来了。




再看祁景清,仍是安静坐在轮椅上,单薄清瘦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殿下跑什么?”他唇角挂笑,依然是倾城之色,可落在冯乐真眼里就有些可恶了。




眼看人要找来,她干脆换个方向走,可下一瞬自己的衣带便挂在了轮椅上。她被衣带拉得身形一晃,险些坐进轮椅里,站稳之后还未来得及去解缠绕的衣带,那些人便已经越来越近。




再不走可真就走不了了。




“解不开了。”祁景清垂着眼眸,专注看系在轮椅上的衣带。




冯乐真心一横,推起轮椅就往外跑。




风很大,雪很大,怕把祁景清给冻死了,她还一边跑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兜头把人给盖了个严实。




厚实的披风将寒风彻底隔绝在外,祁景清眼前一片漆黑,唯能感觉到脂粉的香味和还未散尽的体温。




冯乐真对侯府不熟,跑到一处岔路便不知该和何去何从了,正纠结时,披风下传出因为生病而有些哑的声音:“右转,有一处假山。”




冯乐真毫不犹豫往右拐,看到假山后立刻躲了进去。




“世子!”




“看见世子了吗?”




“没有,但刚才好像看到他的身影了。”




家丁们很快找到这里,手中火把的光透进假山,红彤彤的好像夕阳。




冯乐真因为跑得太快吸了许多凉气,此刻连呼吸都是疼的,只好弯腰撑着双膝喘息。祁景清将头上的披风拉下,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扬起唇角。




“看本宫笑话?”家丁还在,冯乐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眯起眼眸无声质问。




祁景清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也学她无声回答:“没有。”




冯乐真冷笑,注意到他衣领开了,便伸手替他整理。




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近得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祁景清面色平静,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攥紧又松开了好几次。




四面环绕的假山挡住了大半的风雪,却还是有漏网之鱼撒下来,冯乐真替他整理好衣衫,一抬头恰好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




即便方才已经看过很多遍,可此刻这样近距离地看,依然被他的容貌恍得出神。




都不知老天对他算不算偏爱了,若说不算,偏偏给了他这样




绝世出尘的脸,叫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往哪里一站便可得到绝大多数世人的瞩目,若是说算……冯乐真看了眼他身下轮椅,心底默默叹息。




“何时用上这东西的?”她低声问。




祁景清顿了顿:“有几年了。”




冯乐真眉头渐渐凝起,还要再问,他冰凉的指尖突然抚上她的眉心。冯乐真因着这分凉意抖了抖,回过神后将他的手拿下来塞进披风里。




“我不冷,只是手凉。”他解释。




冯乐真:“哦。”




见她不信,祁景清索性也不解释了,反而提起另一件事:“沈先生如今跟着殿下做事?”




“听说本宫占着沈随风不给你治病的事了?”冯乐真眉头微挑。




祁景清望向她的眼睛:“若我爹娘不肯妥协,殿下便一直不让沈大夫来?”




“当然不会。”冯乐真想也不想地否定了。




祁景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漂亮的眸子弯了起来:“这便够了。”




“那你可大度。”冯乐真看着他不染尘埃的眼眸,险些又被恍了神。




外头的人似乎都走了,假山里也因此更静了些。




冯乐真低着头,默默拆自己的衣带,可惜有一截塞进了轮椅的轮子里,很难弄出来。正当她越拆越心烦时,一只削瘦的手伸了过来,同时伸过来的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她:“……”




“殿下不如试试这个?”祁景清压低声音。




冯乐真:“……怎么不早拿出来。”




“殿下没跟我要。”祁景清回答。




冯乐真气笑了:“本宫现在也没跟你要。”这会儿怎么知道拿出来了?




祁景清闻言顿了顿,便要将匕首收回去。




冯乐真眼疾手快连忙抢过来,一抬头便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顿时有几分无语:“祁景清,你幼不幼稚?”




“许久没听殿下叫我名字了。”他唇角扬起,眉眼间透着几分天真。




冯乐真也跟着笑:“你不招惹本宫,本宫也不会直呼你名讳。”




祁景清眉眼微动,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家丁突然惊呼:“车辙!这里有车辙!”




冯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