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番外·圣迪辛拉马戏团五 mommy……
十个月前万圣节的那个夜晚, 他从汽车旅馆的某个后车厢里救下的那个亚裔小男孩,朱诺。
他和家人已经搬回了卡梅尔小镇。
骤然看到怀姣,朱诺足足愣了好几秒。
嘴里一句“姐姐”还没有叫出口, 人已经扑进了怀姣的怀里, 紧紧抱住了他。
怀姣没有应付这样大的小孩的经验, 甚至男孩的个子也窜的很快,已经快要到他的肩膀。
明显比怀姣长势还要好的个头,在把他拉进门后,却仍要坐在怀姣的腿上,手臂箍着怀姣不停地念叨——
大概就是一些“我好想你、你这个骗子”之类撒娇又饱含埋怨的话。
怀姣手脚局促地搂着朱诺,视线落在男孩的发顶,听着他带着哭腔,碎碎念地跟自己说着话,时不时的还要回复两句:
“嗯,回到了家乡……”
“没有骗你,答应了要来看你的……”
“哼,我以为你跟着圣迪辛拉的那群家伙一起去了纽约。”
再次听到“圣迪辛拉”这个词时, 怀姣忍不住僵了瞬。
好半晌,才小声回道:“没有。”
他其实并不想刻意去打听马戏团的下落, 是朱诺自己满是抱怨地跟他说着:“也对, 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 只在卡梅尔停留了三个月。”
“我以为他们带走了你, 去他们的帐篷里大闹,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他们还说你是骗子!”
于是男孩十分愤怒地砸了他们车窗, 甚至指着威廉团长的鼻子骂道:姐姐答应了会来看他, 就一定会来!
“你看, 我就等到了你。”
朱诺将脑袋埋在怀姣的胸前蹭了又蹭, 小狗一样,陷在怀姣柔软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大概曾经万圣节那晚的事对这个小小的亚裔男孩印象过深,他对怀姣总有不一样的雏鸟情结。
“我比他还要快的等到了你。”
耳边是小男孩撒娇一样的话语。
怀姣却没由来的,眼皮直跳。
“他也一直在找你。”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地多问了一句:“他?”
“是谁…?”
“谁在找我?长什么样子,是黑色头发,还是……”
“金发。”
“和我们不一样,是很漂亮的金发,总是戴着帽子。”
怀姣呼吸一滞,抱着朱诺的手臂慢慢松开了些。
朱诺却毫无察觉,还在说着:“偶尔还会化妆,就像是……”他皱着眉,仿佛在考虑要找个什么词来形容。
“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很吓人的妆。”
“是个麻烦的家伙,一周会来上两三次。”
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随口道:“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怀姣已经猝然站起身了。
朱诺吓了一跳,紧张抱着他道:“怎、怎么了?”
像在回应怀姣的惊骇。
屋外突然响起门铃。
两人同时转过头。
视线里,不远处的大门敞开条缝。
因为先前过于激动的见面,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屋门并没有关紧。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窗外路灯也失灵般地熄灭着。
门铃声停住,屋外没有人推门,晚风却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头顶的黄灯晃了一阵。
两人的身影在屋内跟着拉长晃动。
“我要走了、”怀姣仓皇说。
仿佛感应到怀姣此刻的心情,朱诺看向门外,同样变了脸色。
男孩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天真孩童,他也曾经历过危险,所以朱诺扯着怀姣的手臂,飞快告诉他:
“从后面——”
……
十个月,不长也不那么短。
怀姣回到的这里的时候,犹豫又谨慎地将时间往后调了很久。
不是万圣夜,离圣诞节也很远。
八月底的卡梅尔既不热闹也不特别。
小镇在那晚过后重焕生机,玩偶店换了新的门头,街道的商店变了许多,路上有了陌生新鲜的面孔……就连费修他们,也离开了这里。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通往他家的那条小路。
耳边只有自己猛烈的呼吸声。
怀姣跑进小巷里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周围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熟悉到仿佛正要见证某场经典剧目的重演。
只是眼前路灯照亮的小巷中央,既没有代表万圣节的恐怖南瓜灯,也没有满身香水味的男人,古怪的口哨声。
怀姣却停住了脚步。
他微喘着气,僵直站立在小巷的尽头。
灰暗的水泥墙矗立在眼前。
那里被砖石封死,宣告他的逃窜结束。
耳边像是真空一般,只余下迟来的,软皮鞋跟踩在石板地面的清脆声响。
不紧不慢,像踩着他的心脏。
他甚至不敢转过头。
月光投射在小巷里,银白色的光线将石板小路的重影拉长。
高大,又异常宽阔的肩膀,垂顺的头发,重叠盖住怀姣轻微发颤的身形。
浓烈的香水味,密不透风地笼罩住他。
怀姣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他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他,他应该害怕的。
和那晚一样,戴着玛瑙戒指的宽大手掌,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膀。
浅金色的细碎发丝,扫过他的耳畔。
在怀姣的兢战中,那人轻挑吹了口气。
“Wonderful reunion.”
下一秒,又猛然掐住了他的脸,将他转向他——
“Babyboy.”
……
小镇连接高速公路的唯一一家汽车旅馆,经过那次事件之后就已经全面翻新。
新的老板,甚至换上了新的招牌:蓝湾汽车旅馆。
但显然,年轻的新任老板延续了上一任主人的作风——对明显需要帮助的亚裔小鬼视若无睹。
只坏笑着提醒他身旁打扮古怪的高挑男人:“安全/套需要另外收费,当然,还是买三赠一。”
“全小镇最低价~”
怀姣在极度的惊惧中,连反应都迟钝半分。
他来不及观察周围完全陌生的旅馆布置,头脑甚至还停留在不久前,自己从朱诺家的后门逃跑时的场景。
明明没有碰面,他也不知道joker怎么确定是他的,或许是他逃窜的时候,屋子里残留了他的气味。
他们总像怪物一样,能敏锐嗅到他的味道。
一切混乱的思绪终止于他被带进房间的那一刻。
他不是没有挣扎。
只是推拒毫无用处,而他好像终于才理解joker曾经说过的那句:你知道一个成年男性在抓住你的时候,你连反抗都是情趣。
怀姣完全动不了。
joker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没有开灯。
而他无比僵硬地被男人抱在怀里。
没有对话,也没有久别重逢该有的任何台词,只有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他的面颊。
怀姣觉得窘迫又怪异,想偏过头,却再次被男人钳住脸。
指尖冰冷,力道很重,掐得他两颊凹陷,下颌高抬。
“痛……”他下意识抓住joker的手,又很快松开。
但明显这点微妙的示弱在此时没有任何作用。
下一刻,房间里灯光大亮,怀姣抬手想挡住眼睛,却被joker拽着手腕,直接扔到了床上。
他慌忙撑起身体。
在怀姣满脸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男人发出了第一声轻笑。
似乎在说——“你在吃惊什么”
灯光下,妆容覆面的小丑,猩红嘴角夸张扯着,他走近怀姣,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地摘下戒指,随手扔开。
玛瑙戒指滚落在地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尾音。
清楚提醒怀姣,他好像忘记了,面前的人原本是怎样的一个坏种。
……
怀姣怎么也想到,在回到卡梅尔小镇第一个夜晚,就会遭遇这样的事。
他其实有想过,如果可能的话,他和这个男人的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
他们分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找到你。”
离开前的最后一面,是真相揭露,满是背叛的尖锐情景。
可是……
就算结果再坏,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
汽车旅馆的房间里放着迷幻的披头士乐队的摇滚乐,屋内灯光昏暗,怀姣的脑袋深埋在枕头中。
明明手脚没有被捆住,他却动弹不得。
怀姣艰难抬起头,只能从床对面的镜子中,看清自己,以及身后的景象。
汽车旅馆里上演任何成人剧情都不奇怪。
这是怀姣朦胧中的第一反应。
所以他看到自己匍伏在床上,被身后男人压成上半身塌陷,臀部高高翘起的丑陋姿势。
格纹的短裤缩到腿根,露出一双细白、曲折的小腿,膝弯深陷在床被里。
他膝盖酸软,因为害怕,连小腿肚也在发着抖。
而他的身后,恶劣,又面无表情的大魔术师joker,那双精巧绝伦的手,正把玩着一只刚刚拆开的四方塑料袋。
怀姣认识这个东西。
这让他感到愈加的惊悚。
汽车旅馆床头的劣质胶圈,轻挂在joker的指尖。
男人骨骼锋利的眉梢高挑,抬眸,就对上了镜子里怀姣的视线。
怀姣的目光定定落在他的手上,油脂裹覆着男人的指尖,在他指背繁复纹身上,覆上了一层黏腻的油膜。
joker同样在看着他,卷起的橡胶边缘勾在手指上,被另一只食指轻松拉开,当着怀姣的面,弹飞。
失去弹性的橡胶隔膜像被使用过一般,蜷缩在地毯上。
怀姣吓得肩膀一耸。
男人和镜子里的怀姣对视,眉眼猝然弯了弯。
“我想我们的第一次,并不需要这些。”
这是今晚,除了小巷里那句听不出语义的“美妙的重逢”之后,joker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垂下眼皮,目光落在怀姣翘起的短裤边,没什么表情的,动了动唇角。
好像眼前人的恐惧,勾不起他的任何情绪。
怀姣已经快要被吓懵了,他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直白露骨的恐吓手段,哪怕joker实际上还并没对他做些什么。
但怀姣不是白痴,他知道眼前情景,眼下气氛,即将发生什么。
joker的手指,已经落在他的大腿上。
怀姣吓得不轻,惊惧之下,膝盖一软,身体直溜溜往旁边塌去。
下一刻却又被捉着大腿,强硬摆回原位。
身后男人衣衫松散,微弓着背,绸缎衬衫上的扣子,解到胸前,掉出了一串银色的项链。
冷冰冰的金属,浅淡到近乎白金的细碎发丝,同时轻扫着怀姣发颤的脊背。
他毫无温度的吻落在怀姣的后颈,眼睫翕动间,手下的短裤被剥落,掉落在膝弯。
怀姣感觉到了难堪,和清晰的凉意。
这让他再也忍不住,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喉咙里也掺杂哭腔。
“joker,不要这样……”
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头颅被再次摁了下去。
在极端的惊惧中,他倏然想起今晚自己甚至没有看清过joker的脸。
他混乱害怕到甚至也注意不到身后的人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衣不蔽体,膝弯打颤地跪伏在汽车旅馆的床上,正在经历一场恐吓。
八月底闷燥的天气,怀姣的面颊陷在在蓬松的枕头里,呼出的气体混合眼泪,将布料洇湿,闷得他鼻尖面额都潮红不堪。
他喘不上气,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呼吸不过来。
更恐惧于下一秒即将到来的痛楚。
可是疼痛没有降临。
有人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冰冷手掌却穿过窒闷的枕头缝隙,略微抬高了他的脸。
“呼吸。”
发丝也泄气一般,垂落在他的颈边。
怀姣被joker从后面密不透风地抱着,他们看不见彼此,只四肢纠缠,深陷在床被里。
耳边有模糊濡湿的眼睫,有剧烈跳动的心脏。
更清晰的,还有裹挟涩意的那句:
“你去了哪里。”
“告诉我。”
“在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有没有像和我一样。”
“遇到了精彩的故事,认识了轻易爱上你的人。”
那只手从后面掐住怀姣埋藏在床被中的头颈,转过来。
脸侧的被子是闷湿的,怀姣在这片潮热里,终于从粘湿的睫毛中,抬起眼眸,第一次,看清了joker的脸。
诡谲惨白的底妆,以及浓烈的扩散的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