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人 作品

第十四章 破印(第3页)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落云子与回千朵三人神念传音说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末了问道:“老三位以为如何?” 

 “少了妖王护法,只有妖阵的话,或可行。” 

 “想来那位蒙面道友也作此考量,这才现身缠住二妖,剩下的还要看我四宗的手段。” 

 “当下只能寄望于此了……大战难免,正好可叫这些少不经事的娃娃先练练手。” 

 “不过要把握时机,且最好同时动手,切忌离地面太远,免得被一干妖孽有隙可乘,提前破坏。” 

 “既如此,各自见机行事。” 

 简言议定,四宗主各奔地面。 

 在场的都是老成精的角色,虽不知究竟如何,却不难看出四人另有所谋。 

 但不论何种手段,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的目的还是打断牟临川施法,血蝠王看明此节,不乱阵脚,为求稳妥,急喝:“小兔子,你也下来护法。” 

 兔妖闻言欲作,却被老狼闪身截住,“哪里走?!”金雕王气得哇哇大叫,“独眼狼莫要欺人太甚。” 

 “姑奶奶手下的人,几时轮到你这鸟人教训?”姥姥开了“狐媚之眼”,横插一脚,引得此前对战的黑蝎子也赶来助阵。 

 不由分说,五妖已战作一团。 

 好在姥姥与老狼同为白灵寨当家,凭借多年养成的默契,彼此配合无间,虽是二打三的局面,却非但不落下风,反而稳压对面三妖王一头。 

 经过短暂调息,各方皆有恢复,重燃斗志,自不可能闲着。不过,具体的对战两方与此前又稍有不同。 

 便如雉鸡精与穿山甲,亦敌亦友,以前切磋不过点到即止,而今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生出嫌隙,下手不免带着几分真火。 

 其余各处大同小异,就近拦截,捉对厮杀。 

 落云子依旧对上血蝠王。 

 回千朵对上青狮。 

 方荣芝对上钱鼠王。 

 沈道富对上猪妖。 

 不过,四宗主占了先机,当下已抵近地面,缠斗的过程中伺机出手,在差不多同一时刻,落云子两张、其余三人各一张,将符纸射了出去。 

 拢共五符,落在空地上化开,顿时符光大盛,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上,先后出现大小各异的光圈,血蝠王见之蹙眉,“坏事了……” 

 而在此之前,凉城境内,因黑雾妖性引发的骚乱,在道门介入后,得以迅速平息,诸般善后事宜,交由城中的世俗势力处理,也已足可应对。 

 宽广的南墙上,刻下一个巨大的圆圈。之前参与救援的宗门弟子与散修陆续回归,围聚于圈外。因为圈内,站着等待召唤的各宗丹境强者。 

 机会难得,众人七嘴八舌,或是请教修行过程中遇见的困惑;或是讨论凉城眼下的形势;或只是纯粹想混个脸熟,方便以后能更顺利地拜入宗门…… 

 除了净妖宗,对一干小门小派而言,此不外扩大影响的良机,所以各家长老也表露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有问必答,答则必细。 

 宠渡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为防金乌山谷耍阴招,之前就被王山一路护着,此刻挤在最里面的圈层,占尽了各种便利,关于自家身上的几个秘密,——比如夺舍与妖化,巧言问询之下,也有了些许眉目。 

 顺带着,金克木与赵洪友也沾了光,仿佛贴身小弟一般紧随宠渡左右,借机解了不少疑惑。 

 此二人虽则对立,却完全出于南北两派的公利,毕竟被手底下那么多人架着;但真要说起来,两人非但无甚私仇,反因往日的争斗,渐渐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彼此还是颇为欣赏的。 

 如今因为宠渡,关系较以前有所缓和,隐有身处同一阵营的架势,二人不时对望的眼神中很有“你懂我懂”的意味,仿佛能对话。 

 “我就说跟着这老弟有肉吃嘛,怎么样?” 

 “放屁,明明我先说的。” 

 “管谁说的,跟紧就是了。” 

 “对对对……” 

 当然,这一切绝非凭空得来的。 

 要不是平息骚乱时的绝佳表现,就算有穆清夫妇的情面在,想来王山也只以为宠渡虽则品性不错却稍显平庸,断不至于有眼下这般赏识的态度。 

 “时也命也,”王山暗叹,“而今形势,若将你收入门下,怕是反而害了你……一切待此事揭过再说吧。” 

 至于更外围的散修,因为挤不进去,议论的焦点自然又有所不同。 

 “这都多久了,怎还不见动静?”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乌鸦嘴,不晓得可别乱说。” 

 “宗主大人与长老们自有谋划。” 

 “就是咯,我等按吩咐,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就好。” 

 “唉,宗主那边仍旧没有消息……”何侍劳身在垓心,也是干着急,将目光从天边移到手中的符纸,“莫非真出了什么变故?” 

 正想着,符纸猛然大亮,何侍劳眉眼一挑,“来了?!”转而将符纸拍在地上,运功高呼道:“传送阵启,尔等速速退避。” 

 符纸化出光柱,柱底与地面上的圆圈等大,将几十名丹境强者罩在其中。 

 宠渡躬身一拜,“前辈此去当心。”王山笑道:“你也一样,虽然远离战局,却也别大意了。”宠渡道:“有劳前辈挂心,晚辈定当警醒。” 

 说时迟那时快,符光眼见着亮至鼎盛。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道光柱,所有人都知晓此行之艰险,不论平日品行与作为如何,不论当下真心还是假意,莫不面带悲壮,齐刷刷躬身作揖。 

 凉城内外,回荡起高亢的呼喝。 

 “我等恭送前辈。” 

 “祝各位大人凯旋归来。” 

 类似的一幕,正在各处上演着。 

 东边的净妖山,西边的炼器阁,南边的药香谷,北边的神泉宗,都闪耀着大型传送阵的荣光。 

 因为各家都有护山大阵,等闲难破,倒是不惧妖族另行攻伐,所以除了必要的留守力量,四宗共计五千弟子尽数出动,奔赴炎窟山。 

 此刻,凉城南墙上,阵内的人影开始模糊,透明,显见传送已在须臾之间。 

 却在此时,四方人群突起骚乱,宠渡正要回首细看,万不料一只“黑手”悄然落在了自家后背上,随即一股巨力传来。 

 诡异的是,貌似那偷袭之人早知宠渡下盘扎实,这一掌着实力道非凡,令人身不由己腾空而起。 

 “他妈的……”饶是往常淡定惯了,宠渡也不免爆了句粗口,千钧一发间,顺势飞扑,鱼跃一般冲进了传送阵的光柱之内。 

 此举,亦是无奈。 

 须知传送阵的本质是空间挪移,在完成传送的一刹那,阵法边界——只限于边界——会生出恐怖的切割效果,其威力最低也堪比化神或飞升级别的法宝。 

 便如方才,正值最后一刻,又是有进无退的局面,若再有半点犹豫,而非当机立断冲入阵中,宠渡免不得要被光柱拦腰截作两段。 

 说时迟那时快,宠渡就地一滚稳住身形,急忙扯身顾望,却哪里还看得斟酌?满眼尽是扭曲的人影,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晕眩,下意识紧闭双眸,待睁眼再瞅时,已是别样光景了。 

 而眼下的南墙上,因为光柱一开始遮住了视线,其他方向上的人未见此事;等到最后的阵光消逝,却见一抹奇景。 

 一排排瞪眼,大如铜铃。 

 一张张圆嘴,能塞鸡蛋。 

 一茬茬下巴,长得触地。 

 “对面咋回事儿,怎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听说……有人‘跳阵’了。” 

 “跳河大爷知道,‘跳阵’什么玩意儿?” 

 “呃……就是有人跳阵法里去了。” 

 “哈?!” 

 也怪不得人家误会,宠渡那动作,可不就像自己蹦进去的?以讹传讹下,“铜铃眼”又瞪了几双,“鸡蛋嘴”又多了几张,“触地颌”又生了几茬。 

 “这都敢跳?有种。” 

 “我看是活够了。” 

 “看时机,还是最后一刻才跳的,这是怕跳早了,咱们会拦他?” 

 “谁,进去的是谁?” 

 “一身红皮……” 

 “莫非是宠渡?” 

 “嗯?又是‘小龙虾’?!” 

 群情再次炸锅。 

 “真要是他,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也就他,才有勇气说出那样话来。” 

 “什么话?” 

 “‘他妈的……拼了’?” 

 “看样子,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抱定死志了。” 

 “废话,不然那一身真本事怎么来?你以为三脚猫功夫瞎比划呢?人家都是拿命换的。” 

 “实战的确是快速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之前听说他的事,我还疑他使了些下作手段,如今细想,不服不行啊。” 

 “早知道我也跳阵过去看看,反正有长老与宗主大人在,局面兴许没咱们想的那么糟糕。” 

 “做梦呢?斗法瞬息万变,谁有工夫搭理你我这等喽啰?有功还罢了,若是扯后腿,必然惹人嫌。我可没这魄力,想死你自己去。” 

 “这么说,他此去祸福难料咯?” 

 “唉,凉城最有价值散修,怕是就此陨落了。” 

 “这宠道友还真是出人意表。”金克木啧啧称奇,“老赵,你怎么看?” 

 “我?我他妈能怎么看?”赵洪友本以为傍上一座大靠山,孰料转瞬即成空,不免有些窝火,“我在这里陪你站着看,成了吧?” 

 “阵法既散,离得又远,即便用上神行符,等我俩赶过去,那边怕是都打道回府了。”金克木倒不生气,“而今也只能祈祷他全身而退。” 

 “唯有如此了……” 

 “你说他为啥不带上咱俩呢?” 

 “兴许还是生分吧。” 

 “不论如何,若他能安然回来,你我还要多与他亲近才是。”金克木蹙眉喃喃,“我总有种直觉,跟着他的话,日后会有更大的机缘。” 

 “你我拳脚难见高低,”赵洪友终于笑了,“不妨在此事上分个高下。” 

 “我还怕你不成?” 

 二人相视片刻,不约而同“嘁”了一声,别过脸去抿嘴偷笑。而其他猎妖客,各怀心思,同样望着天边忽闪的雷光,不断悄议着。 

 有的人,唏嘘不已。 

 有的人,感佩良多。 

 有的人,暗自祈祷。 

 有的人,渴盼奇迹。 

 有的人,幸灾乐祸。 

 …… 

 其间最为得意的,当属将人推出去的那只“黑手”了。 

 “这回看你死不死。”司徒奋先前命人挑起骚乱,趁众人分神的当口突施暗手,自信无人察觉,此刻面上虽也作惋惜之色,心头却是冷笑连连。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司徒奋怎么也未料到,宠渡最后真的回来了;尤其他所起的作用被参战弟子从净妖山上传开后,“凉城最有价值散修”的名头,更为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