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西亚的鳐鱼 作品

第345章 摩尔斗士

第345章摩尔斗士

转眼间,地中海世界进入了干旱少雨的7月,天空晴朗,惠风和畅,伊比利亚的南部迎来了1474年的盛夏。

伊比利亚南部多山地高原,濒临地中海和大西洋,即使是夏季也不太炎热,平均温度维持在25c左右。

在过去的八百年里,生活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摩尔人已经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夏季,勤劳而智慧的他们在这里建立了许许多多的水利设施,农田和果园即使在夏季也不会因为干旱而枯死,反而由于更强烈的光照而茁壮成长。

在农业生产上,相比于缺乏降水,缺乏光热显然更加难受,降水的缺乏还能通过河流湖泊和地下水来弥补,光热的缺乏就真的令人无能为力。

欧洲是一块高纬度大洲,平均光照和热量均不如其他几片主要人口聚集区,纬度越靠北,光热条件就越差,能被利用的农耕土地就越少,这也是文明之首先在地中海一带灿烂盛放的重要原因。

在这样一片大陆中,地处南方的伊比利亚就显得弥足珍贵,沿海地区既不缺乏光热,也不缺乏水源,适合多种粮食作物的生长,除了小麦,燕麦等常规谷物外,伊比利亚东部和南部还是整个欧洲少有的能够种植水稻的地区。

位于最南部的安达卢西亚地区就是伊比利亚半岛的核心农业区之一,这里虽然群山环抱,但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格拉纳达王国的摩尔人发展出了发达的农业文明,尤其是格拉纳达周边和南部沿海,到处都是良田,每逢丰收,满眼金黄。

可是,随着东罗马帝国的入侵,这些现象一去不复返,大将军贡萨洛率领的远征军从日不落要塞出发,沿海岸线一路向东进军,接连攻克马拉加城和阿尔梅里亚城两座重镇,占据了整个太阳海岸,格拉纳达王国的半壁江山尽数沦丧。

由于伊比利亚大区特殊的匹配机制,这里的军事战术相当原始,军事改革的春风尚未吹到这里,火枪和火炮的使用率严重不足,在很多战役开始前,双方将领甚至还得来上一场一对一单挑。

原时空中,直到天主教双王上位后,西班牙的军队才真正走向近代化,在他们之前,中世纪“骑士+征召农民”的老旧体系依然大行其道,无论是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还是格拉纳达。

对于原时空中的西班牙来说,格拉纳达战争和后续的摩里斯科战争意义重大,他们不仅在这两场战争中实现了再征服运动的彻底胜利,还完成了初步的民族构建,完成了军事体系的简单革新,通过战争从封建庄园主和天主教骑士团手中收回了大量特权,初步完成了内部整合,为大航海时代的对外扩张提供了最好的土壤。

历史上,格拉纳达战争之所以耗时良久,进展缓慢,一方面由于格拉纳达的陡峭地形和摩尔人的充沛武德,另一方面就是由于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同时还得面对来自内部的反对声音,在内部整合上耗费了大量时间。

因此,格拉纳达王国也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一些成长,火枪和火炮开始进入摩尔贵族的视野,他们不仅将其利用了起来,还创造出了一些针对性战术,用以反制双王联军的火器压制。

不过,在1473年的这场由东罗马帝国发起的霸权主义侵略战争中,格拉纳达王国显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东罗马帝国凭借领先时代的军事战术碾压了摩尔人的老旧军队,也没有贸然进入连绵的群山,而是选择了南部沿海的低地平原,从西到东,一路横扫。

贡萨洛率领的大军在太阳海岸一路烧杀抢掠,将无数良田烧为荒土,将无数村庄化为废墟,东罗马帝国的奴隶贩子则跟在大军背后,随时随地地接收最廉价的战争奴隶。

在高额补贴和铁血律令的作用下,东罗马帝国的军队称得上西方世界纪律最严明的军队,在帝国国内从不扰民,在针对其余基督教地区时也比较收敛,但在摩尔穆斯林的土地上,他们依旧和当今世界的大部分军队一样,是一群土匪和强盗。

在敌人的土地上,无须在乎任何条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当然,贡萨洛在太阳海岸进行的大扫荡并非为了泄愤,并非为杀而杀,除了摧毁摩尔人的战争潜力外,东罗马大军的扫荡还具有更深层的目的,诸如丝绸纺织,羊毛纺织和橄榄种植等产业基地是首要打击目标,这些产业是格拉纳达的支柱产业,但同样也是东罗马帝国的关键产业。

在资本主义的引导下,东罗马帝国需要更多的销路和更少的竞争者,终极目的是霸占整个地中海市场,实现商品垄断,为了这个目标,除了尽力提升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外,对竞争者的严格打击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拥有八百年历史的格拉纳达丝织业遭到了严重打击,桑树林被焚烧,手工工坊被毁为废墟,熟练桑农被成批运走,部分价值较高的优良蚕种和优良桑种则被运回君士坦丁堡,由帝国农业研究所进行专业分析。

对于纺织业来说,这种针对性打击是致命的,在新一轮的丝绸旺季中,欧洲各大市场已经几乎看不到格拉纳达的产品,东罗马帝国的丝绸则销路旺盛。

环地中海一带的手工业中心里,威尼斯和佛罗伦萨已经在东罗马帝国的干涉下急剧衰落,现在轮到了格拉纳达。

逐步剪除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后,东罗马帝国的民间资本将会繁荣兴旺,民间资本家们无需担心亏空赔本,只会拿着挣来的钱继续开设工坊,继续生产各种商品,一个季度的时间,足以将产量翻上数倍。

不过,在好啃的骨头被啃完后,东罗马帝国在伊比利亚的进军同样受到了阻碍,起伏的山脉将大军牢牢锁死在沿海地区,摩尔人依靠地理上的优势袭扰着东罗马帝国的据点,烧毁重要栈道,强化关键堡垒,将大军分散开来,在山地打着游击。

1474年7月4日,一支负责穿插的东罗马分队在翻越山脉时,遭到了格拉纳达王国的扎加尔将军的伏击,这位勇敢善战的王族后裔为东罗马帝国带来了进军格拉纳达以来的第一场败仗,五百余人被俘,两千余人死伤。

扎加尔将军是格拉纳达王国现任国王阿里哈桑的弟弟,格拉纳达主战派的领袖,一位强悍的军人,一位不屈的贵族。

这场战役的失败让东罗马远征军见识到了伊比利亚摩尔人的顽强,也认识到了山地作战的不利局面,大将军贡萨洛停下了进军的脚步,开始原地休整,补充物资。

但是,格拉纳达王国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已经丢失了富庶的南部沿海,全国第二大城市马拉加和第三大城市阿尔梅里亚双双沦陷,近一半的人口,绝大部分的水上舰船和所有的出海港口灰飞烟灭,失去富饶的粮食产区后,现在的格拉纳达城甚至不能满足粮食自给,如果不是阿里国王在开战之前便做好了准备,饥荒恐怕早已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东罗马帝国针对格拉纳达的征服行动也从军事转为外交,密探们开始进入格拉纳达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渗透和攻心。

格拉纳达城,摩尔红堡,阿尔罕布达宫。

王室成员的居所内,格拉纳达国王阿里哈桑静静凝望着窗外的壮美王宫,眼眶通红,嘴唇紧抿。

宫殿的红墙白瓦依旧鲜艳明丽,爱神木中庭的植物依旧翠绿欲滴,墙上的壁画和浮雕依旧栩栩如生,似乎与过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如今的红堡却似乎弥漫着一股灰败之色,并非来自于外,而是出自人们的内心。

对于格拉纳达来说,这是一场实力对比过分悬殊的,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不是同样内斗频仍的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不是老旧的天主教骑士,不会因为暂时的失利和经费的不足而罢兵言和,只要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愿意,战火就能持续不断地蔓延下去,直到格拉纳达战争潜力的彻底耗尽。

开战初期,格拉纳达人对他们的“卫国战争”抱有一丝希望,只要法兰西的阿拉贡的联盟可以给希腊人造成足够的麻烦,他们或许就会因为得不偿失而放弃西地中海的扩张,格拉纳达依旧可以苟延残喘下去。

然而,随着威尼斯的灭亡和佛罗伦萨的政变,困扰东罗马帝国的“多线作战”问题一扫而空,继黑海之后,东地中海成为了帝国彻彻底底的后园,从威尼斯潟湖的沼泽到高加索的群山,从埃及沙漠的尼罗河到东欧草原的顿河畔君士坦丁,东罗马帝国的水面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威尼斯和佛罗伦萨退出战争后,巴塞罗那同盟的张扬之势为之一滞,阿拉贡王子费尔南多急得四处求援,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一则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无论如何,这场纷争进行到现在,路易十一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反而获得了比利牛斯山脉以北的鲁西永和西地中海上的科西嘉,趁着勃艮第公爵进攻安茹家族的时机将国王权力延伸到了普罗旺斯一带,又趁着东罗马帝国无暇他顾之际渡过大西洋,在北美洲东部一条大河的出海口建立了法属哥伦比亚殖民地。

意大利城邦的衰颓同样为法兰西的市民资产阶级带来了好处,南部城市中,里昂的手工业和维希的资源业蓬勃发展,沿海港口虽然面临威胁,但他们依旧凭借发达的内河航运和道路系统将商品售往远方,法兰西民族认同从北向南逐步扩张,一个拥有千万级人口的巨型民族国家正在逐渐成型。

对于过去或未来被路易十一有意无意间欺骗的君主来说,这位阴谋家当然是诡谲而可耻的,但对于法兰西来说,他的确是一位强而有力的君主,说法语的核心人口足足有一千余万,在欧洲大陆上位列第一,略多于抛开非德语地区的神圣罗马帝国,是希腊语人口的好几倍,只要能够团结起来,无论是以何种方式,都是一项伟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