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烬余香

 法租界广慈医院的走廊里飘着石炭酸的气味，林燕笙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蜷缩的躯体。三号病房的垂髫女童手腕上系着褪色红绳，让她想起民国三年那个雪夜——顾家的嬷嬷抱着高烧的男孩闯进永寿堂，檐角铜铃在朔风中碎成齑粉。 

 "林小姐，血清..."护士递来的玻璃管还沾着冰碴，顾世钦的血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靛蓝。燕笙的银针筒没入女童肘弯时，窗外突然传来报童嘶哑的叫卖："虹口发现新疫情！死亡逾百！" 

 消毒水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燕笙的手腕忽然被攥住，顾世钦的体温透过衬衫布料灼人："抽了西百CC还不够？"他苍白的唇边凝着血痂，枪茧摩挲她腕间淡去的针痕，"当年你父亲抽血时可温柔得多。" 

 病房忽暗。停电的阴影里，女童的咳嗽声像钝刀刮过青砖。顾世钦的怀表链缠住她发梢，鎏金表盖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知道为何我总戴着这块表？"他齿间渗出的血珠坠在她领口，"里头嵌着你七岁掉的乳牙。" 

 记忆如潮水漫过。那年惊蛰，父亲把她锁在诊室配药。顾家小少爷偷塞给她麦芽糖，糖纸里包着颗带血的乳牙："他们说你的牙能驱瘟..."窗外的炮火声里，男孩耳后朱砂痣红得刺眼。 

 "放开！"燕笙的银簪刺破他虎口。怀表当啷坠地，表盖内侧的牙印染了血污。走廊尽头传来陆允之的咳嗽声，白大褂下摆滴着靛蓝菌液："新亚饭店地下室...有你们要的答案..." 

 *** 

 永寿堂后院的梧桐叶铺满青石井台。燕笙掀开井盖，绳结上的磨损痕迹与记忆中重叠——七岁那年，她曾见父亲在此焚烧带日文的药箱。腐坏的木阶通向密室，煤油灯照亮墙上的《慈安堂疫症录》，民国三年的记载被人用朱砂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