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 章 梅雨针
梅雨时节的法租界像块浸饱了胆汁的棉布,仁济药房二楼诊室的玻璃蒙着水雾,林燕笙用镊子夹起半块发霉的饼干渣,显微镜下蠕动的弧菌突然剧烈抽搐。本文免费搜索:新天禧小说 窗外雷声碾过霞飞路,她手一抖,载玻片摔在青砖地上,碎成三片尖利的月牙。
"这是第七例。"沈凤梧的伞尖还在滴水,黑呢大衣肩头洇出深色水痕。他递来的死亡证明上叠着五张孩童照片,最小的那个扎着红头绳,嘴角残留着褐色糖渍,"工部局同意在贝当路设隔离医院,条件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药柜,"防疫汤药全数改用东洋药局的抗菌素。"
药杵磕在铜臼边沿,震得案头青瓷药瓶嗡嗡作响。林燕笙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樱花纹手帕,那是美代子上次来访时别在军装上的饰物。窗外飘来刺鼻的焦糊味,永康里方向腾起的黑烟混着哭嚎撕开雨幕,戴防毒面具的巡捕正把裹着草席的尸体抛上运尸车。
子夜时分,药房后巷传来三长两短的叩窗声。浑身湿透的报童铁蛋哆嗦着掏出油纸包,里面是半瓶贴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标签的试剂。"在垃圾桥看见穿白大褂的东洋人往苏州河倒这个,"男孩指甲缝里嵌着青苔,"那些翻肚皮的鱼…跟永康里死人脸色一模一样。"
林燕笙蘸着试剂在银簪上一抹,簪头瞬间泛起诡异的蓝光。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支盘尼西林,玻璃管上同样泛着这种磷光——昭和六年沈阳兵工厂爆炸案第二日,这药曾出现在关东军少佐的医药箱里。
暴雨倾盆的清晨,美代子带着两个宪兵闯进药房。她军靴上的马刺刮过门槛,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林小姐的雄黄酒配方很特别,"涂着丹蔻的手指翻开诊疗记录,"不知有没有兴趣参观我们的防疫实验室?"她袖口滑出的怀表链上缠着根长发,正是沈凤梧常年戴的那块瑞士表。
药碾子突然卡住,林燕笙望着美代子领口别的樱花胸针,花瓣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粉末。前夜显微镜下那些异常活跃的菌株,与此刻飘落的粉末在记忆里重叠成狰狞的鬼面。她故意碰翻案头药罐,跌落的当归片恰好粘住对方军装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