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你敢(第3页)

 




那罗迦的嘴中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九十四拔出木枪,从它的背上翻身下来。
 




野兽随之轰然倒下。
 




不远处兽群的追随声渐渐杳然,头领陷入短暂的“死亡”,它们不敢隐入黑暗,不敢轻举妄动。
 




阮玉山席地而坐——他流了太多的血,需要片刻的喘息了。
 




“这头那罗迦伤了心脏,假死也得死上个一天一夜。”阮玉山撕扯下自己衣摆的一角,对腰腹和腿部进行简单的包扎,“待会儿从它身上放点血,回去洒在院子里,休整几天,那些东西不敢来犯。”
 




九十四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观察阮玉山的脸色,发现这人失血过多,脸上已没了血色,亏得底子厚,还有力气说话走路。
 




阮玉山现下需要的不是绵长的休整,他更急需一些药物来补充体力。
 




而天下最补的好药,就在这里。
 




九十四走到旁边的林子里摘下一片不小的叶子,回来蹲在阮玉山身前,用枪头割破自己的掌心,放了满满一叶子的血。
 




蝣人是裨补的食材,不管哪个时候都一样。
 




饕餮谷做生意很是周全,那罗迦的血混在蝣人的身体里,主顾吃了无法克华,谷中百年前便花了数十载时间制出调和的药剂混入刺青,只要与买主的血结成血契,蝣人便可任人食用,不必担心那罗迦对主顾造成伤害。
 




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舍不下大把金银买一只蝣人回去,饕餮谷时常会抓一批蝣人专门放血,把收集起来的蝣人血一壶一壶装好,用较低的价钱卖给那些散客。
 




曾经九十四被抓起来放血时也拼死反抗过,只是寡不敌众,除了一顿蘸满盐水的皮鞭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他觉得被吊起来放血的只有畜生。
 




九十四看过那些驯监们在篝火旁边烤兔子和羊,只有这些东西被享用之前才会吊起来放血。
 




饕餮谷无时无刻不把他们当畜生,可九十四最屈辱时便是被吊起来放血和刺下阮家图腾刺青的那一刻。
 




一个是毫无尊严地任人屠宰,一个是被剥去尊严成为贵族的附庸,像阮玉山身上的狐皮、马靴一样,毫无身体和人格的自主权。
 




眼下他亲自放了一手的血,递到阮玉山面前。
 




阮玉山低眉凝视着叶子里的血,又抬眼盯住九十四,目光审视似的变得锐利。
 




他知道九十四骨子里宁死不屈的性子,正因为知道,才明白这样的行径发生在九十四身上有多反常。
 




九十四若当真要与他示好,会掘地三尺替他找补给的药材,而非做出自己最厌恶的事,践踏自己的尊严。
 




于是阮玉山开口,为了激怒九十四一般故意刻薄道:“你倒是……很有做畜生的自觉。”
 




九十四的眼尾跳了跳,竟难得地没跟他呛嘴,只把血往他嘴边又递过去半寸:“你喝吗?”
 




半碗大的血汤在叶子上晃荡,阮玉山作势凑过去,刚要张嘴,九十四又把叶子收回去。
 




果不其然,九十四抬起眼,说:“把我的刺青解了。”
 




阮玉山盯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随即冷冷哼笑一声。
 




是了,这才是九十四。
 




时刻算计,时刻提防,时刻为了自由不择手段。
 




“哦?”阮玉山不退反进,双手撑在九十四两边,探身过去直逼九十四面门。
 




二人四目相对。
 




阮玉山慢悠悠吐着字:“我有说……我要喝吗?!”
 




他猝然抬手将九十四护在身前的一叶血汤打翻在地。
 




九十四看着泼洒在一侧的鲜血,眉眼间闪过一瞬恼怒,他回过头对阮玉山恶狠狠道:“那你就死吧!”
 




“那一起吧!”阮玉山模仿九十四满口生疏的远北腔调,也恶狠狠地嘲讽,“反正你身上有我的血契!”
 




九十四最恨阮玉山提到那片刺青。换衣服要提,睡觉要提,死了也要提!
 




他怒目而视,忍无可忍,一把扑过去想跟阮玉山打个鱼死网破,哪晓得阮玉山突然从身后摸出之前给他卸下的蝣人锁链,铐也不铐,直接双手逮着锁链两端,找准时机攥住九十四的手腕连绕两圈给人捆了起来。
 




一旦被链子捆住手,九十四就跟老虎拔了牙一样,干什么都没辙,连打架都缺股劲儿。
 




阮玉山抓住他后腰把他翻过去,两个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大腿,再将他两条胳膊反过来别到后背。
 




锁链捆死后,他俯下身扯开九十四左边后肩的衣裳,在九十四耳边喘着气说道:“都说蝣人是世间大补,我今天就要尝尝,到底有多补!”
 




九十四挣扎不过,听见这话猛然回头:“你敢!”
 




阮玉山看着他气得发红的眼睛,低下头,一口咬在九十四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