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92章 磐中酒

两声夺识后,数十个清脆佩环相撞,商贩、主顾亦或闲散之人,无不让身在侧,为其腾出一条阔绰大路。

 晓拨雪拉着尚且没回魂的望枯,站在右手边的最前头。再然后,漫天纸钱中,走出几十个整齐划一、裹着桑麻破布的白衣人。一打锣人开路后,每四人抬一空棺,还摇花轿似的,左右晃荡。

 还有些白衣人,头戴獠牙半面罩,吓走看热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老妪怕折煞了这群白衣人,抱起哭声不绝的孩提们,往家跑。

 这些人,汇通成一条绸缎似的“白河”,涌动于繁华市坊间,盘桓千里,可堪阴兵借道。

 原先的磐州,只为商队、马队、凯旋将军退让,还大多沿着笑声。如今来了这么些“腌臜东西”,都只是大眼瞪小眼,也不避讳,好似司空见惯。

 望枯往衣襟里藏好若生堂,偏头耳语:“晓宗主,这是……”

 晓拨雪:“我并未觉察到邪祟的气息,如此声势,恐怕只是些唬人的把戏。”

 后头人听到罢,嗓门穿天,直呼胆大,如苍寸一般巧舌如簧。

 “嗬!二位姑娘可是外来客?不知磐州法师的真本事罢?”

 晓拨雪不骄不躁:“如今瑞裕十九年,民风开化,怎还会信这些?”

 如此诚挚,却换得旁人直摇头。

 “为何不信?你们啊,还是太过年轻,这些可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学问大着呢!”

 “可不是么,看她生着一派贤良淑德的模样,却夹枪带棒,何必呢?”

 晓拨雪眸光更冷:“我打人很疼,听不得侮辱话。”

 那人梗着脖子:“我这是夸你!哪里骂人了?”

 望枯将晓拨雪挡在身后:“我就不同了。”

 一人调笑:“她打人疼,你不同,莫非你是任人打?”

 望枯明媚昂头:“并非,我是说,我与你们不同。你们是人,而我不是人,且碰到我的人都倒大霉,尤为是——管不好自己嘴的人。”

 夏风之中,翠叶婆娑。有人干笑两声,没往心里去,也有人背脊发凉,打着马虎眼悄然离去。

 “谁信呢……”

 “坏了!我被褥还未收呢,怕被夫人骂,热闹我是不能看了,诸位随意。”

 “是啊是啊!险些我也忘了!多谢兄台提及!”

 这样装腔作势,无不啼笑皆非。

 剩余留下的,要么充个愣头哑巴,要么是些为数不多的真话人。

 “可这二位姑娘说的,也并非有错,真要做法,为何要求着地府收人?”

 神神叨叨,听着瘆人。

 “你也是外来客罢?此举有无用处,都先搁置一旁。磐州啊,做什么事都要有红墙高院的默许,才可行之。每年岁暮时,我总见着乞儿们大张旗鼓地闹事,堵得整条街做不了生意,和今日颇有相似。但若只是乞儿,衙役们指定要拿着棍棒打去。可你再看,眼下却不见一个官家之人……如此,也不必我多说什么了。”

 “鄙人愚钝,还有一问,莫非——与近日六州遍地的起死回生之事有关?”

 “你聪慧就在心里闷着,多说无益。”

 “多谢高人指点。”

 这一女一男说完,各朝一边离去,掐了这段缘。

 晓拨雪了然于胸,带着望枯踱步去茶楼之上。木楼跫音声声,烹茶邀日,挥别烟灰。

 晓拨雪落座:“望枯,万苦辞交于你的事,你将如何处置?”

 磐州茶向来只用最好,望枯端起一杯饮了大半,唇齿却漾苦:“实不相瞒,此事我就从未放在心上。”

 晓拨雪:“说来听听?”

 望枯再次拿出若生堂,忽而对半撕开,不等刹那,又自然而然愈合为一本。她不气馁,又丢去壶里烹煮,茶未浊,书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