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壳 作品

第110章 黯然眼

十月十一,多半是因昨日久困昏天地暗之中,这日的旭阳才比寻常看起来更为狂烈、刺眼。

 而磐州却恨苍天不懂礼,人间一个在位十九年的明君,死于非命,不说落一场十月飘雪,为应举国服丧,也该是给个阴天。

 有去宫中驱邪的道士走露消息,说这天子是被大火烧干净的,沃氏兄妹也深陷其中,而亲眼见得惨状的太监、宫人,也同样无一幸免,通通拉去皇陵陪葬。

 其中,听闻有个名为常岁的“猪头”公公,彻底疯癫了去,嘴里念叨着“惹了神女,就是我的报应”后,跑去皇宫大门,一头撞死,也算风光大葬。

 至于细枝末节,百姓断然不敢多问。更不敢道明那片乌黑的人脸云,究竟与天子有何等因果相连。

 只知倦空君以佛身降世,全天下的“倦空佛像”,皆香火缭绕。

 还古怪地映显到了风浮濯的身上。

 哪怕中旬已过,到了二十好几日,也不见衰退之相。

 因此,风浮濯满身檀香,一日在屋中沐浴三回。又因捎带好些供奉之物,堆满了小小后院。他淡泊名利,只留下了发自肺腑的信笺,其余身外之物,都转手赠给望枯。

 风浮濯:“昨日,我独自去停仙寺看了一眼,佛像眉心处,果真钉了一株黄姜花。如今黄姜花苑烧毁,早已枯萎,这命门里的禁制,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给什么,望枯就收什么,如今坐拥“金山银山”,再仰躺其中:“那就好,我还以为又要去砸佛像了呢。”

 风浮濯仍旧老实巴交地剥起葡萄:“真有问题,我出手就好,莫要伤着自己。”

 望枯抹不去掌心上的“休忘尘”,奈何休忘尘也潇洒来,潇洒走,浑然不想帮她。

 于是,他在昨夜兵荒马乱中,撂下一句:“无妨,就当留个记号罢。日后望枯要操纵他人,只需在掌心叠加其名,并不会碍着什么。若是察觉大难,我还能及时现身。”

 自此,绝尘而去。

 风浮濯斟酌开嗓:“今日,名讳也没消么?”

 望枯瞥一眼掌心:“没呢。”

 风浮濯比她还要顽固,接连多日,试了百般法子也无果。

 风浮濯:“我总觉,此物留着并不好。”

 哪怕撇去私情。

 望枯假寐:“凡是休宗主留下的东西,大多都不好,但又操劳不来。既来之,则安之,倦空君就莫要过分介怀了。”

 商影云经望枯指点,总算叫对了称谓,如今也闲庭信步,不是捣鼓水池子,就是折腾胖鱼儿:“是啊,佛君,您应当还有正经事要办罢,比方说……位列仙班、魂归佛像什么的?”

 只因商影云亲眼目睹上劫峰弟子,逐一请望枯“归家”的场面。更甚者,柳柯子还拖着残身,来此地大闹一场——“你若今日不归,我回去便毁了整个十二峰!”

 虽说望枯始终闭门不见,但也让风浮濯传了话——“她说,毁了就毁了,待到她手头最后一桩事了结,兴许会回去瞧上一眼。”

 商影云深受触动,便理所应当地想,仙人都有必行之事。

 风浮濯淡然:“仙佛二界都另有掌事之人,此事无须我来管。”

 商影云悻悻:“原来如此。”

 望枯睨了商影云一眼,原先总被他说不知事,而今恍觉,倒不如她会看人脸色了。

 风浮濯以手遮挡望枯的颅顶:“落雨了,进屋罢。”

 望枯打着哈欠,跳下躺椅:“这日头当真说变就变。”

 忽地,院子外有人破门而入。

 沃元芩卸下蓑衣,映出两颊烧伤之痕,好似别致的面饰:“诸位久等,多日不见,神女大人倒是愈发圆润了,倦空君当真会伺候人……城东雨势太大,原以为会淌水而来,不曾想这片地儿都是干的,果真有神仙在,就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