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晋江文学城
第60章
吏部徇私舞弊案,共涉官员三十二位,上至尚书左右仆射,下至供奉官、员外郎均有参与。
有些占据名额二三十人,有些则只是为了家中三两晚辈谋个官职。
凤帝勃然大怒。
名单一经公布,朝臣请罪的奏折就堆满了凤书案,众臣更是不畏酷暑跪伏在翰墨殿外请罪。
殿内亦清萧肃然,虞淑懿、皇太女、及三司等官员颔首侧立,气都不敢大喘,任女帝发泄滔天怒火后,虞淑懿才缓缓道:“陛下息怒,翰墨殿外请罪众人,都乃我朝中流砥柱,而今东窗事发,想必已然知错。陛下不妨小惩大诫,以示天威,给予改过自新之机,使其得以反省悔改。如此,既能保全朝廷颜面,又能彰显陛下宽宏大量。微臣恳请陛下三思,宽恕其过。”
御史大夫毋雅山的浑浊瞳孔微微擡起,她拱手作揖,缓缓开口:“中书令大人所言甚是,然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话语间流露出深思:“无论吏部尚书及侍郎所犯何罪,她们毕竟是朝廷的重臣。如今竟被人迫到了绝路,不得不自尽而亡。”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这背后之人的行径,无疑是对凤权的蔑视与挑衅,其嚣张气焰可见一斑。故而微臣以为,陛下理应采取果断措施,严惩不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虞淑懿呵呵微笑:“毋大人所言亦有道理,只是太过激进。陛下若真按您说的做了,明日早朝,这宣政殿岂不空了大半?”
毋雅山正色道:“若按中书令大人所言,轻轻擡起、轻轻放下,朝臣难免对凤权存了轻视之心,这样的人,就算站满了宣政殿又有何意义?”
两人你来我往,各有坚持、各有道理。凤帝不禁有些头疼,只得将目光落在皇太女身上。
“此事,太女怎么看?”
景焕依旧端坐轮椅,闻言微微擡首恭敬道:“陛下,加科之试已然落幕,试卷亦已封存。目下……学子群集于吏部官署之外,日日吵嚷喧嚣,不仅扰乱了其他官署的办公秩序,亦恐对庶民产生不良导向。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寻稳妥的判卷署及足以服众的判卷人,只有成绩早日揭晓,才能藉以平复学子激愤情绪,又能让落榜学子早日归家,减免在京中不必要的花销。至于这些犯错的朝臣……”
景焕的手摩挲着轮椅扶手,沉吟道:“这三司不是还在调查吗?那便先查着,至于如何严惩?待此案水落石出时,再议判罚之事,不迟。”
凤帝微微凝目,似在深思。
虞淑懿想了想:“倘若此案一直无结果,殿下难不成要让她们一直跪在翰墨殿外?”
景焕微微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就是朝臣的本分。如今有人妄自尊大,企图做陛下的主,此举本就不可饶恕!何况陛下又没人让她们跪,是她们自知有错、自我惩罚,陛下乃开明圣主,自然要给予她们请罪的机会。至于原不原谅、何时原谅,都要视此案结果而定。”
邹恒立在人群之末,闻言,只觉得此举妙绝。
当众人犯错,却要求一同受罚,这种做法不免带有一丝流氓和要挟的色彩,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凤帝不可能真的同时惩处三十二位朝臣。但如果就此轻轻放过,皇权的威严又难免遭到轻视。
因此,处理此事颇为棘手。
然而,太女的话轻松地解决了惩罚‘轻’与‘重’的难题。
幕后的真凶企图通过:群臣集体请罪的方式来迫使凤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凤帝自然也可以采取相应的对策。
众臣想跪便跪,此案未水落石出前,凤帝就是不打算处理,谁也逼迫不得。
每日散朝后,众臣便来翰墨殿请罪,日落回府;如此重复,日复一日。
一日两日尚且能坚持,可七八日呢?
众臣多年养尊处优,加之正值酷暑,恐怕跪上三五天就会怨声载道。但她们的怨恨不会针对陛下,因为陛下从未真正责罚过她们;她们真正要怨恨的,是那个幕后杀害吏部尚书的真凶。
现在看来,徇私舞弊只是这起案件中最微不足道的罪名;而那个轻而易举就逼迫吏书尚书及侍郎自缢的凶手,才是凤帝介意此案的症结所在。
在这三十二人中,必定有人知晓幕后真凶的身份。如果三司办案不力,案件迟迟没有进展,那么迟早会有‘好心人’站出来,推动三司加快调查。
邹恒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太女的身上。
她微微侧身静坐在轮椅中,长时间的疾病让她的身体显得消瘦,肌肤苍白。那那看似柔弱的面庞下,眉宇间总是流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沉静,青筋凸起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复杂的网。
邹恒又想到东宫的那间审讯室,心中不止一次怀疑,或许太女与自己情况一致。
只是她碍于身份,一直不知该怎么试探。
终于,凤帝接受了太女的提议,并复又重提起判卷官署一事。
众人一经讨论,此事便落在了国子监的头上。
未避免徇私一事再有发生,现,封条上存有作弊印迹的试卷一律取出焚毁;后将剩余试卷重新加封,再交由国子监。
一晃儿五日过去。
因需日日散朝后齐跪翰墨殿外请罪,众臣身心俱疲,就连在朝上与武将打嘴仗的力气也没了,朝堂难道迎来一派祥和画面。
惹的邹恒频频失笑,一不留神,就在雪白的织布上留下一滴血花。
司清岳沐浴出来,一眼瞧见,急忙从她手里夺下针线,他的针线虽也粗鄙,但比之邹恒这疤痕一样的针脚,还是精致不少。
“要缝什么说与我听便是。姐姐身为女子,怎么能做针线活呢?”
邹恒将指尖裹在口中,闻言用手比划了几下:“每日跪来跪去的膝疼,所以想做一对护膝,里面能续上厚厚的棉花最好。”
司清岳点点头:“这不难做,姐姐去忙吧,我稍后做完叫你试试。”
邹恒也不客气,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冬衣,最后从箱底儿掏出一块牛皮出来,照着身上试了试后,取了剪刀就开始裁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