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坦白系统(第2页)

谢无炽了然:“我送你回旅店。”

并肩而行,在热闹的街道上行走,时书眼皮一直跳:“你刚才说,你叫谢寻?”“怎么了?”

眼前一方木楼,清凉的客栈,避在几株槐树的阴影里。时书盯着槐树上一颗颗白绿色小幼虫:“谢寻,我听过这个名字。”要怎么说出系统的事?

“哦?”

推开门,进屋,再关上。时书问:“为什么叫这个?”谢无炽:“真名。”

“…….

时书反应过来,虽说自己知道了系统,但谢无炽一直隐姓埋名,也似乎毫无心理负担。时书:“真名啊….…”

谢无炽:“我不喜欢被人知道太多的真实信息,一是不安全,二是没必要。另外,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像一种桎梏。"

时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谢无炽欠了十块钱,自己欠了一千的感觉。

时书心不在焉,想起谢无炽腿上的伤口,凑近查看时,头上说了下半句:“不过,最近和你在田园里,忽然觉得,也许这层桎梏没那么可怕。"

“”时书的手一下停住,“你也喜欢在山脚下院子里的生活?”

谢无炽拽着袍子,露出腿上的伤口,垂下眼:“每天闲了看书,夜里和你同床共枕,你一直安慰我。"

时书性格本来挺毛头小伙子,明明什么也不会,但这几天,跟谢无炽亲亲抱抱,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他哪里不对,说“我跟你讲个笑话”,或者“河里鱼冲上来了,一起去看看?”

“你喜欢我对你好啊?宠着你,哄着你,逗你开心。你明明这么强大,原来也喜欢花言巧语,喜欢田园的生活。”时书说。

谢无炽坐着不动,任由时书查看伤势:“谁会不喜欢?”

时书将药膏涂在他小腿,略带红肿,仍在炎症之中。

时书心里一阵阵冰凉,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大劫将至之感。

倘若告诉谢无炽系统之事,将真相全盘托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对谢无炽来说,取得“天下共主”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他只需要再杀了自己和其他穿越者,便能荣耀回到现代。

谢无炽会做什么选择?

而自己呢?至少那时候,时书选的是回家。

谢无炽这么聪明,只要知道这个系统,时书曾经做过的一切,都像白纸上的黑字一般显眼,无处可藏。

时书思考间,门外,响起辛滨的声音。“大人,皇宫里来信了。”时书抬起头,谢无炽从床榻上站起身,恢复了严整之貌,眉眼带着思索,将信取到手中撕开火漆。

时书仔细看他的脸,谢无炽喜怒不形于色,眉眼间无太多变化,不过,盯着这封信冷笑了一声。时书察觉到不妙:“怎么了?”

“狡兔死,走狗烹。拿下了狁州,也该到天子制衡之时了,哪怕再信任我,也不能坐视谢家军在边关一体坐大,让换了监军。"

时书一下明白:"那皇帝对你生疑了?"

“虽是早晚的事,但不久前发来的信函还是百般支持,准许巩固边庭。态度变化这么快,少不得有人推波助澜。"

危机,显然比以往更多。谢无炽神色冷静,道:“走,事情一件一件地办。”

眼看谢无炽和元观、韩田道士等人一起离开,这几天宙池王都住在神诞寺斋戒,借助这个缘由,到他耳边探听些密闻,吹些风声。

但为了安全着想,时书暂不方便和谢无炽一起行动,避免一起被抓住。

时书看他们都走了,犹豫半晌,下楼到市集中闲逛,蒙住了脸,查看各类珍贵宝物。

时书可没忘这一程的任务,沿途观察,四处偷听:许多部落随同出战,无非是为了分得更多土地养畜牛羊,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家的孩子全死了。

当时在狁州,狁州那些父母的孩子们,也都死了。

时书走在这一路,礼物却始终不知道挑什么好,辛滨跟在他背后:“二公子,找什么呢?”时书:“找生辰的寿礼。”

遇到宝剑看了看“不好”,再遇到宝石,象牙,虎牙,纯金打造的浮屠塔,都不好,平安符不好,上上签也不好:“不好不好,都不好,送什么东西谢无炽才会喜欢?”

时书走来走去,没想到,眼前一方织就的席面,坐着一位巫师智者,正吟诵似的讲解故事。时书脚步一顿,旁听着。

“‘黄金之血'已被稀释,如今的部府和永安府的旻人,虽然生长着高深的面孔,仍有勇敢与风的余风,可他们的热血,早已经被景人的弹唱词调、脉脉温情,给消融掉了。"

“他们带来书本和文字,带来种子,精巧的烹饪法,华丽的衣裳和装饰,让人们吃得更好…….

时书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一条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音昆坐在人群中,执着马鞭喝奶酒,哈哈大笑,目光阴狠看着这位智者。

“比如这位,"智者说,“他甚至连面孔都不再同我们相似。”

音昆:“哦,面孔不像,又如何?有的人生着旻人的面孔,可心早就驯化如绵羊了。”智者笑道:“看来,让人群与人群混居,让时间来消融仇恨,对你没起到作用。”

“哼?消融?我母妃正好赶上最恨景人那几年,可是被其他贵族妃子活生生折磨致死,可我觉得,她也太过于懦弱,竟然完全不会反抗似的,一身的伤,还一直教导我‘要听父亲的话'‘要多在父亲面前表现,让他不要伤你,信任你,将来才好博取前程’‘你不比其他兄弟差在哪儿',我一直信她的话,她死前想抱抱我被我推开,说我说得对,她流着一身脏污的血。怎么,以前恨他们对,现在恨他们反而错了?"音昆站起身,拎着酒壶,“真是生不逢时。“

智者:“一条河流往东时,再大的沙砾也无法阻挡流势。它一路冲溃许多阻隘,岂不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顺应河流,乃是遵从天命。"

“滚滚滚!”音昆“哗啦!”将杯子砸碎在地,醉醺醺东倒西歪而走,“逆流而碎,就逆流而碎。"

音昆显然喝醉了,撞散人群,一路狂扑着离去。时书见他走了,在智者的帐篷前再停了片刻。智者又说起别的故事,都是仇恨在爱中消融。像是先知,也像是预言。分不清他的立场。时书手里抛着一把匕首,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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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买了些从未见过的饼干和糕点,待到傍晚,实在有些困倦,靠在床头简单地睡了一会儿。门口嘎吱一声响,时书猛地睁开眼,天色已经漆黑,暗光从窗棂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