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香巴拉旧闻(第2页)
子夜巡更,铜锣声惊起。
赵三多鬼使神差绕到仁爱医院后巷,墙根青苔里嵌着半枚铜钱,纹路
竟与死者脚底疤痕一般无二。
忽听得楼内传来木鱼声,咚咚咚敲在空腔上。
二楼诊室亮起烛火。
刘大夫生前的檀木药柜豁然洞开,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六尊铜佛,佛首皆朝西北。
赵三多伸手去碰,指尖蓦地刺痛——佛眼里渗出血珠,落地成冰,凝出个“戌”字。
更声又起,铜佛突然齐诵《往生咒》。
赵三多夺门而逃时,瞥见玻璃窗上倒映着七道人影。
翌日走访文殊院,老住持摩挲着铜钱拓本沉吟:“此乃唐时镇墓压胜钱,背面该有梵文真言。”
话音未落,小沙弥慌张来报:地藏殿功德箱渗出黑水,浸湿的香客名录上,失踪女学生的生辰八字赫然在列。
...
赵三多追到青羊宫,罗盘针在八卦井前疯转。
井栏新苔下隐约有凿痕,刮去绿垢,露出半幅星图——北斗杓柄正指横断山脉。
卖卦的跛脚道人倚着石龟打盹,褡裢里掉出张泛黄路引:王二麻子的通关文牒,签发日期竟是上一任皇帝的,廿三年。
赵三多再抬头时,道人已化作纸灰簌簌,石龟眼里淌下两行血泪。
夤夜暴雨,护城河涨起三尺。
赵三多举着风灯沿堤巡查,忽见漩涡中浮起青铜佛首,七窍缠满水草。佛舌上密布针孔,凑近听得涛声里混着洋文祷词:“..the key turns in the lock of flesh...”
卯初破晓,城隍庙传来撞钟声。赵三多踹开偏殿木门时,正撞见王二麻子往香炉插三柱人骨香。
供桌上摊着羊皮卷,星图与横断山脉重叠处,血墨勾勒出一扇门。
“廿三年前,保罗养父带走的不是铜佛。”麻子烟锅里的火星溅在羊皮卷上,烧出个首尾相衔的人蛇图腾,“是守门人。”
惊雷劈落,城隍泥塑纷纷龟裂。
赵三多再欲追问,却见王二麻子脖颈暴长三尺,天灵盖里钻出成群飞蛾,扑灭了最后一盏长明灯。
...
其二
.十二年秋,康藏交界处来了一队洋人。
领头的唤作詹姆斯,自称皇家地理学会会员,蓝眼珠里总浮着层灰翳。
藏民见其随行马帮驮着铁箱,箱角渗出暗红,便远远绕开玛尼堆念六字真言。
山道旁蹲着个老喇嘛,数十年守着破败的经堂。
詹姆斯递上银元求问香巴拉方位时,老喇嘛突然攥住他怀表链子,牛角念珠在腕上勒出血痕:“雪山会吞吃贪心人的影子。”
詹姆斯连忙甩开老喇嘛的手。
....
三日后,马帮在冰川裂缝间拾得卷古格王朝贝叶经。
经书用铁链锁着,链环刻满卍字符。随队的汉人通译陈四郎刚触到经卷,忽见经文字迹如蝌蚪游动,竟在羊皮纸上拼出张人脸。
当夜宿营,值夜的尼泊尔挑夫听见冰层下有马蹄声。
陈四郎半夜惊醒,发现詹姆斯正跪在铁箱前诵经。
箱中不是测绘仪器,而是七具包银人骨,天灵盖皆嵌着翡翠佛眼。
月光透过帐篷裂隙照在骨殖上,翡翠纹路竟与贝叶经暗合。
“这是引路明妃。”詹姆斯抚摸着人骨脊椎,“香巴拉的门环需要处子血润泽。”
黎明前突降暴雪,天地混沌如倒悬的墨海。
雪雾中浮起座金顶寺庙,飞檐下铜铃不摇自响。
陈四郎瞥见庙墙彩绘:无数赤身男女缠绕成肉塔,塔尖立着三目金刚,金刚手中宝瓶里探出詹姆斯半张脸。
尼泊尔挑夫突然发狂,抽出廓尔喀弯刀劈开铁箱。
七具人骨凌空飞旋,翡翠眼珠迸射绿芒,在雪地上灼出焦黑沟壑。
詹姆斯大笑着扑向沟壑深处,风雪中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
三日后搜救队寻得营地,帐篷里结满冰花。陈四郎蜷缩在经幡下,十指深深抠进冻土,嘴里反复念叨“玛哈嘎拉睁眼了”。
洋人们横七竖八倒作莲花状,每具尸体都少了右手无名指——后人云“那是接受誓言的部位。”
老喇嘛的经堂当夜起火,烈焰中传出法号长鸣。
藏民们说火里走出七位少女,腕上银铃响处,雪峰便塌下半边。